隻有出山的路。
“走過的路,可回不了頭。”
“天官,好走不送。”
扶搖子轉身入觀。
趙故也中了招,趴在地上,一半身體在山腳,一半身體在三清觀門前,頗覺好玩。看到紀大人那比死人還難看的臉色,趙故不敢笑,默默爬起來,招呼兄弟下山。
他領着人下山,還安慰紀瑄:“老道士好手段,移步換景,他不讓進觀,咱們還真進不去。”
等半晌,沒等來紀瑄的回應。
猛地,紀瑄砸在他身上,竟是昏倒了。
“大人!”
……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三清觀内,有小孩子在讀經的稚嫩聲響。都是入門課。
即便紀瑄百般打壓,也還是有家裡揭不開鍋的,狠狠心,把孩子送進來謀前程,免得活活餓死在家裡。
扶搖子徐徐步入,經過羽秀時,卻停了一下。
他擡手,視線落在羽秀的肩膀上。
眼神閃過一絲寒意。
羽秀吓得一哆嗦。
扶搖子笑道:“……莫怕。”
順手拍了拍羽秀的肩膀,以示安慰。
刺啦。
與此同時,廂房内,紀筝桌面上的景象,猛然消失。
最後的景象,是扶搖子拍下來的手掌。
“師……師父。”羽秀戰戰兢兢,才發現自己有點杯弓蛇影了,“我是羽秀,您還記得我嗎?”
扶搖子但笑不語,“你大師姐呢,人回來了吧。”
“回了回了。我這就帶你去。”
羽秀忙不疊給扶搖子領路去廂房。
跟着扶搖子那黑壓壓一片弟子,則由其他師妹帶去安置。
羽秀領路,走着走着就安心了。畢竟七年了,她長開了,師父眼生,亦是人之常情。
是她多心了。
終于将人領到廂房,“師父,大師姐和崔師兄,都在裡頭。”
扶搖子進去,羽秀自覺守門。
她靠着牆休息一會,忽然一愣。
肩膀落下來一片紙,是已經被壓扁的青符小紙人。
“……”
怎麼拍扁了呢。
羽秀有點難過。
總不能……是因為青符互感互斥吧。
同一片區域,近身時,隻能存在一個青符。多出來的青符則會失效。
沒看見師父身上有青符啊,拍這麼狠……
廂房内。
扶搖子剛踏進去,什麼布置都沒看清呢,先劈頭蓋臉一頓被發難。
“師父連我的抱琴青符都認不出了嗎?”
扶搖子定睛一看,桌邊坐着個冷臉美人。
氣勢凜然,仿佛全天下都該把最好的捧到她眼前,她也受得起。山根一點紅痣醒目。
紀筝氣得慌。
抱琴青符,她從小就剪得多。抱琴彈筝,她把自己的名字化在裡頭,有些女兒家巧思。這是她使役符的習慣。
師父出去遊曆,失蹤七年,連這也不記得了?
認不出就算了,還一掌拍扁了。
扶搖子愣神,“那東西,用多了不好,耗炁。”
“哦。”
紀筝氣順了點。
扶搖子方笑着走近了,讓她站直了,自己攬住她肩膀看了圈,“長高了,更漂亮了。以前才豆丁那麼點大。”
“那是。能給你丢臉不成?”
她那孩子氣的口氣,逗得扶搖子忍俊不禁,險些笑彎了腰。
“你呀你,從小就這公主脾性。”
紀筝半嗔半喜睨眼過去,微微皺眉。
很意外地,扶搖子領口,好像有什麼薄薄的一片,一閃而過。又縮進領口去了。
快得紀筝以為看錯了。
扶搖子直起腰,拽拽領口。
“那場火,你沒有燒傷嗎?”
“還說,差點人都燒沒了。”一打岔,紀筝沒多想,就接上他的話了。師徒二人實在太熟悉,久别重逢,跟從沒分别過似的熟稔。
扶搖子:“如今身上燒傷都好了?”
“對。”紀筝猛點頭。
扶搖子來了興趣,“怎麼好的?”
姑射之國的仙泉。
剛想脫口而出,紀筝心口一跳,直覺很不舒服。
算了,姑射國的仙泉也不必外揚。更别提小儲君的詛咒,提來敗興,也讓師父擔心。
“蟬蛻之術。”她随口編道,“一位高人救的我。”
扶搖子:“高人還在嗎?我攜你去道謝?”
不說還好,一說,紀筝氣得站了起來。
“師父你怎如此?好不容易見上面,淨想着别人。以前還說我就是您親女兒呢。”
扶搖子也動了氣,氣得胡須顫,“我什麼時候不把你當女兒看了?”
紀筝一扭頭,一指門,“外頭那麼多弟子,都是你的兒女了?”
“有了新兒忘舊女!”
扶搖子捏了把汗。又松了口氣。
可算知道她在鬧什麼别扭了。
說話夾槍帶棒,像吃了火藥,竟是在别扭這個。
扶搖子心裡一陣好笑,一陣心疼。
傻孩子。這麼多年,沒有娘,甭管多幾個爹,多幾個兄長,骨子裡總歸沒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