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懶得理他,這厮長得秀氣,性子卻太鬧騰。
她又要不理他,扭身就走,廖子明從藤椅上跳起來,去抓她手臂,推搡間,餘光中閃過什麼。
“蹲下。”
紀筝猛地推他,廖子明跌下台階。
摔得腰疼屁|股疼,廖子明摔地上,眼看紀筝徒手抓住了什麼,那東西黑不溜秋滑溜溜的,在她手掌裡扭來扭去,動起來像蛇,但是沒有五官,看起來像打翻的染缸。
扭動的時候,它發出的聲音,很細小。
像葉子摩擦的聲音。
所以方才它撲将過來,廖子明才沒有發現。
廖子明在原地吓蒙了,動都不敢動,“什麼東西?”
紀筝頗有些詫異,“這東西怎麼跑出來的?”
她看了眼地上的廖子明,走近他,“看仔細了。”說着空出來的那隻手,就從黑色團團中扯出一條紅色的帶狀物,老長了,拖到地上。
廖子明定睛一看,差點沒吓昏過去。
那是條舌頭。
蟒蛇那麼粗,兩臂長,上面生着密密麻麻的倒刺。要是被纏住咬上一口,渾身不知道要多少個血洞。
“什麼鬼啊……”廖子明汗如雨下了。
紀筝笑道:“長舌鬼。”
“它想咬我?”
紀筝點點頭,“誰讓你話多。”
她心中暗自疑惑,這東西,不應該在地府好好待着嗎?
這可是關在地獄裡的鬼。
生前愛說人是非,愛挑撥離間,常去别人面前掰扯長短,最好把人家的負面情緒挑起來,讓人家心裡不痛快去找茬吵架,自己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死後就化長舌鬼。在拔舌地獄反複被拉長舌頭、拔掉,再吞回肚子裡,身體被倒刺赤舌反複傷害,長此以往,不成人形。
她還是當初和陰差老川,偷空好奇去看的,看了那懲罰場景,三天的飯都要嘔出來。
紀筝斟酌道:“看起來,還真是被你說長短引來的。”
廖子明火速滑跪,捂住嘴巴,一句話不敢講了。
正說着,那長舌如飛箭,“嗖”地脫離了紀筝的手,朝她喉頭襲來。
廖子明:“小心!”
紀筝猛地下蹲,口中念咒快如長風。
“玄氣徘徊,丹天令行。震吼太空,火令申明。煙都禀命,斬邪保生。嚴駕火車,統制雷兵。景霄救下,震動天聲。”
“地雷神咒!”
轟隆。
咒語落處,隻聽雲層一聲雷鳴巨響,雲團攢聚,降下一道驚雷,地面拱起,兩者将長舌鬼夾在中間,打了個正着。
雷光過處,長舌鬼發不出聲音,仍是那種樹葉摩擦聲,活生生被劈焦了。
外頭傳來丫頭們的議論,“打雷了?”
“我也好像聽見一聲。炸耳朵。”
紀筝瞧了眼院門。
而後動作迅速,拿來簸箕掃把,平靜地把長舌鬼的屍體掃幹淨。
而後在院中找了棵大樹埋了。
她閉目,無聲祝禱,下輩子,少言寡語,莫再生事了。
廖子明眼看着她低眉斂目,立在樹下,身上的金光更盛,但遠不如從前刺眼。而那長舌鬼的殘魄,如燃燒的香,在夜晚的空氣中逸散,不知往何處落腳投胎去了。
他内心莫名感到安甯。
這才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腿都麻了,他敲着小腿道:“厲害,不愧是道宗的。”
可算是知道為什麼廖家總敬道宗,廖如總勸他避着點走了。
好家夥。
這地雷一劈,什麼作妖的都給治趴下了。
再看紀筝那打掃的流暢動作,這番“毀屍滅迹”的事,肯定沒少幹。
手底下沒少劈東西啊。
廖子明心中惶惶。
有點想打道回府。
師父,惹了不該惹的人怎麼辦?
紀筝送走了長舌鬼,回頭看廖子明臉色發白,滿面冷汗,送了他一張清心護身符,服服帖帖按在他衣襟口,“乖。怕了就回你師父那吧。”
反正帶他進暗道隻是順便。
反正上個周目,他又看不到紀瑄的前世後世。
對紀筝來說,廖子明不堪大用。
“你這是藐視我,我很有用。”廖子明自證完,又憂心,“這長舌鬼,西京裡鬧鬼,沒人管嗎……”
這話說到紀筝心事。
紀筝:“最近外頭禁衛軍夜行的……似乎越來越多。”
廖子明:“何止啊。你看燈光,前幾年這個點,外頭燈火通明的,現在店家都打烊了,聽不見聲音,好沒趣兒。”
他的眼睛對變化的确靈敏,隻是不熟悉鬼怪。
長舌鬼又太迅速,他沒能應付得來。
紀筝聽他一提醒,尤覺不祥,“明日黎徜柏來,我再問問。”
不用問。
次日約了黎徜柏,人還沒到這邊院子裡。紀筝已聽得側門多少波人過去了。
拖屍體的。
廖子明打開門出去溜達一圈,紀筝借着半開的門縫,亦偷聽到不少。
“外面死了好多人。”
“好慘,身上都是洞。”
聽着像是長舌鬼的手筆,紀筝蹙眉:“兇手抓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