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離遠了還不覺得,湊近了一看。
淑妃眼下兩個黑眼圈,像是連日來完全沒有睡好的。
她保養完備的一張臉,眼袋都半個核桃大,挂在眼下,毫無精氣神。
紀筝掐了訣,使了段冰凍咒,打到兩個宮女扇子上。
那扇出的涼風,頓時冒出絲絲白色的冷氣,打到淑妃冒汗的脖頸上,讓淑妃舒服得半閉了眼。
淑妃歎道:“還是江娘子本事大。”
紀筝規勸:“不好貪涼,怕是會腹痛。”
“仔細着呢。”秋月剝着蓮子,又從五鬥櫃裡捧出幾個瓷碗來,拿起舂子搗碎,紀筝走去彎了腰,稍稍聞了聞,“肉桂?這是熱性的。”
秋月笑道:“可不是,多了上火,還得我們自己把控着量。”
紀筝看過瓷碗,忽地一凜,問道:“怎麼有朱砂?”
秋月臉色大變,打翻了碗,舂子滾落在地。
人不可食朱砂,初時飄飄然,久了便會中毒。
淑妃圓場,“秋月,下去吧。”
“是,娘娘。”秋月收拾了碗和髒掉的舂,退出蘅臯宮,喚人去洗。
淑妃方朝紀筝招招手,自己勉力坐了起來,“那不是吃的,是本宮用來鎮邪的。”
“鎮邪?”紀筝走近,蘅臯宮有什麼邪?
但見淑妃眸中寒光一閃,淑妃吼叫道:“還不拿下!”
兩個打扇的宮女往旁邊撤去,藏在角落裡的兵士持刀而來,包圍了紀筝的左右後三方,而她正前方有淑妃,兵士反不敢輕易撲來。
紀筝早有防備,侵身上前,一把拔出發髻裡的藏劍簪,幾根手指撥動去掉外殼,抵在了淑妃頸項。
她環顧四周,“都别動,否則一屍兩命。”
那些持刀的兵士投鼠忌器,皆停止了動作。
淑妃沒料到,“江芙”道法厲害,身手竟然也這樣快,直接挾人質以自保。淑妃驚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兩隻手護住聳起的肚腹,下意識保護胎兒。
那可是皇子或公主。
兵士們舉棋不定,若是驚落了胎,可是死罪。
兩邊僵持。
廖子明那機靈鬼,早跑到宮殿外頭,躲得巧妙了。
紀筝确定沒有後顧之憂,她俯身咬耳朵對淑妃說話。
“我早就看出來了。娘娘是設着陷阱等我呢。”
淑妃咬牙切齒,做好的指甲在肚腹的衣料上摩擦。
“别裝了,紀尚書都告訴我了,你就是扶搖子那老貨的徒弟。化名作江芙。”
“哦?你和紀瑄結盟了?”
淑妃不語。
紀瑄早就告知她,如果有女道士來找她,一定要先過問他
淑妃自己有小心思,既然是認識的熟人“江芙”,紀瑄給她展示的畫像,說是扶搖子的徒弟,竟和“江芙”一模一樣。前有交情,後有與扶搖子相幹。
淑妃就故意玩了一手,對紀瑄密而不報,打算兩頭吃。
先把“江芙”逮住,拿她來威脅扶搖子,徒弟受難,不怕師父不出手。再不濟,師父不聽話,親傳徒弟總有法子狸貓換太子吧。
紀筝冷笑。目光凝聚在淑妃的指甲蓋上。
平素的豔麗指甲不見了蹤影,做的是最素的顔色,有幾個都已經斑駁了。可見是怕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淑妃想要母憑子貴不假,但她也是用了真心的。
紀筝略生憐憫心,不想鬧太僵。
黎徜柏的那些死士暗棋,她内心深處并不想輕易動用。
她低聲:“孩兒是我招來的,想讓他走,也快。”說着藏劍簪往皮膚裡壓了一寸。
淑妃大驚失色,“都退下。本宮同江娘子玩鬧呢。”
兵士們猶豫着往宮殿外退,淑妃朝秋月使了個眼色。秋月會意,一道退下了。
紀筝瞧得分明,假作不知。
等外人都退盡了,廖子明又不知從哪個窗戶口翻回正殿裡來,還算有幾分義氣。
這頭,紀筝撤掉藏劍簪,撿起殼子套好,插回發髻裡。
她撿起宮女們落在地上的扇子,坐在床邊,替淑妃打扇。
臉上沒什麼表情。
可怯熱的淑妃已是冷汗直滴,眼睛忍不住往門口瞟。
紀筝笑了笑,打扇的手仍是不緊不慢的。
“娘娘莫看,紀瑄外朝入内宮,要一會呢。”
淑妃悚然,咽了口口水,瞪着紀筝。
她怎麼知道自己讓秋月叫紀瑄去了?
紀筝不追究,反把手撫在淑妃肚子上,微微垂眸,“我可以幫您順利誕子。”
“我如何信你?”
紀筝擡眸,“您還有别的選擇嗎?”
淑妃被說中了,咬着唇,揪緊宮裝的下擺。
扶搖子不為所動,宮裡又鬧鬼,還有些個都盼望她胎死腹中或是難産而死的宮妃,她沒有術法,根本就是任人宰割。她唯一可用的,還真隻有面前的“江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