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友,是他開黑前的隊友啊。“一個破彈古筝的”,開黑開語音,她的聲音就是他穿越前最牢固的記憶。
不對,她又沒有穿越,還活得好好的。又怎麼會進來?
顧眉轉念一想,又把心強摁到岑寂裡頭,不生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了。可能又是一場幻覺呢。
于是又恢複那種冷淡淡的樣子。
漸漸地,那聲音近了。
有人扭住顧眉的手臂,把他拎出雪地裡,強迫站直了。
顧眉望了一圈,才看到戲班子裡的男子都站了一排,不論年齡的。有的還剪着蘿蔔頭,不知人事的,自己絞手指玩,隻是聽話得大家都站成了一排。都還是長得不錯的。
對顧眉沒什麼區别。
旁人的長相,隻是黑白灰深淺度的不同。
顧眉低了頭。眉毛上臉上的雪花也不曾擦,任憑它們慢慢融化。
芳姨的聲音近了,到了院子裡,聲音裡都透出鞍前馬後的意味來,“小姐看看,若有還看得過眼的,便是他幾百輩子修來的福分了。”
芳姨讨好的台詞,讓顧眉吃了一驚。
這是哪來的台詞,他從未聽過?
ooc了嗎?
顧眉恐慌擡頭。
世界像被利刃彎刀破開,黑白灰的世界,像圖像軟件,突然上了顔色。
美麗的沙畫,一塊塊鋪展開。
世界染色了,他的眼睛染色了,他看到的那個女孩子,耀眼得像太陽。
顧眉用手擋住眼睛,好像顔色也刺目,讓他流下眼淚。
那女孩兒笑道:“你真好看,可以做我的哥哥嗎?”
熟悉的聲音,完全陌生的面容。
顧眉幾乎無法站住,栽倒在她懷抱裡。
紀筝接了個滿懷,她個子小,影子反被顧眉壓了一片。
人不由一驚,笑道:“你還好嗎?”
芳姨眼見着相府小姐挑中了最好看的,心裡歡喜,又怕顧眉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搶白道:“他結實着呢,淨淘氣,玩雪弄得這樣子,怕是着涼。”
紀筝笑笑不說話,盯着顧眉的臉細瞧。
真漂亮,讓她想起天上的月亮。
觀他身形,長手長腳,瘦骨伶仃,肩膀也寬闊。紀筝想,這樣的肩膀應該很好依靠。轉頭笑道:“爹爹,我想要他!”
紀相就這麼個寶貝女兒,哪有不依的。
他看了眼顧眉,縱是戲子無情,他也有法子,叫戲子變作有情。
顧眉在紀筝懷中睜開眼。慢慢兒地看清了,世界是有顔色的。
她的顔色是很淡的。可叫人移不開眼。他就像地底的陰濕怪物,從未見過陽光。他是逐日的瘋子,就是太陽照瞎了眼。
他也舍不得挪開眼了。
“你可以做我的哥哥嗎?”紀筝見他呆呆的,怕他害怕,又問了一遍。
說話時,紀筝那雙水潤的眸子,眸光溫柔蕩漾。
她穿着靛青的道袍,肌膚極白淨,透着光似的,烏發又漆黑,襯得那雙曼妙眼睛,顧盼生輝。整個人索淨一中顯出清貴的态度來。
顧眉的世界,是被這光輝,完全點亮了。
他停滞的時間,是她使之重新流動。
他窒息地溺水,自欺欺人還活着,是她一般将他拽出了水面,有機會活出個人樣。
npc顧眉的世界是黑白灰。
但“紀瑄”的世界,有了光。
妹妹——
獨屬于他的光。
馬車車輪滾滾前行,紀瑄坐在寬敞的馬車中,依舊有恍然如夢的感覺。
距離他被認作相府二公子,并更名紀瑄,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但他還是沉浸在顧眉的角色裡,很少同人說話。
他看向靠在自己肩膀的小女孩。
這幾天,他差不多摸清了情況。
這是相府裡的小姐,姓紀,名筝的。是從西京來的。
她是來認哥哥的。
紀筝失去了娘親,自己又體弱多病,是紀相求助于玄道,得了破解之法。送紀筝入道積福是基本,另紀相還要收養三個義子,“擋”在紀筝前頭。如今紀筝已經有個大哥了,顧眉此番,才會是“二公子”。
紀筝的身體,據說有了大哥後,已經好轉很多。
不過,她靠在顧眉肩膀上,有時能睡上一整天。醒了之後,精神頭也很差,總是沒力氣、走不動,每天都要定時喝藥,道袍上都染了一股子藥草味。
顧眉……紀瑄心裡是憐惜的,他本就是喜歡疼愛妹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