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筝也炁脈逆流,喉頭腥甜,發癢,有什麼湧出口,濕哒哒的濡濕下巴,往下淌。這還不是一次就了,一陣接一陣往外湧出。嘴巴裡滿是鐵鏽氣,沖撞得嘴巴裡是暖呼呼的。血流是暖的。
身體迅速失溫。
“噗——”
紀筝吐血三升,暈了過去。
“妹妹!”黎徜柏沖了過去。
……
雨過天晴。
皇宮、西京一片震動。
天雷、地動、鬼怪作祟,随便哪一件,都是遺臭萬年的事。何況一齊來了。
帝王震怒。
下罪己诏以平非議。
大抵有天災時,用人靠女人,背鍋也靠女人。雖然分成果時,不讓女人插手。
順理成章地,蘅臯宮成了替罪羊。
淑妃産下妖孽,誘發地動和鬼怪作亂。
幸得天佑我朝,降下天雷平息惡鬼動亂。
淑妃一杯毒酒被送走了。餘者知道真相的,皆被滅口。
那個被複仇鬼吃了一半的孩子,也不知所蹤。
*
燈陽的“屍骨”,是扶搖子收斂的。說是屍骨,那根本就找不見。也就是雷劈處挖了塊土,聊慰相思。他已經都交給了崔驚樾。
那伽被打後,反而老實了。
他怕紀筝再生氣,審時度勢,小廢物死了師父,總要給崔驚樾時間處理後事,便消停了一陣。乖乖蟄伏待在崔驚樾身體裡,穩他神魂,但不搶奪操控權。
紀筝醒來,養了好幾個月。
西京入冬。
屋裡燃着炭火,她裹着厚被子還瑟瑟發抖。
扶搖子推門,“羽秀,加點炭。”
“好嘞,師父。”
羽秀跑進來,添炭不說,還給紀筝被子裡加了好幾個湯婆子,“都是問師妹們借的,癸水肚子疼可離不開這個。”
羽秀看師父和大師姐,是有話聊的樣子,便知趣退了出去。
扶搖子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穿得裡三層外三層。法身之消耗,令他如今須發皆白,眉毛都是白白兩條,不複從前仙風道骨。
扶搖子坐下,緩緩道:“身子還怕冷?”
紀筝點點頭,“養一陣子就好了。”
扶搖子默了許久,“燈陽不易……”
“禦鬼宗都是情種。崔驚樾也不例外,你最清楚。”
紀筝:“誰都不易。這不是害人的理由。”
扶搖子歎道:“你長大了,成熟了,比我們都通透。”
“那是時候告訴我,未來鏡的事了?”
扶搖子被擺了一道,并不意外。總是要說的,何況他沒有多少日子了。三清觀孩子們還不知道,等到了時候,他會找個安靜的山頭,尋個好風水的山洞,自行羽化。
即便道了歉,即便講述過往,扶搖子還是沒有和盤托出,許多地方語焉不詳,欲言又止。
“我和燈陽,能看到未來鏡,并不是靠我們自己。”
紀筝凜然,比他們更高的所在,神?
“你和驚樾,不可同生,不可共死。”
是了,驚樾不死,她必亡。反之亦成立。
“貴人偏助我,我以道心窺探,預知到了……最終,你未曾死,就随緣了。”
所謂的他和燈陽商量,允許燈陽在請神大會的時間節點前,追殺紀筝,而他默許。這都是建立在他知道紀筝不會死的前提下。某種程度上,扶搖子戲耍了燈陽。
“是我對不起燈陽。給了他希望。”
明知那是一場空。
紀筝:“世事有緣法,師父不必自責。”
扶搖子:“總之,你和驚樾命運相系。”
扶搖子并不知道,“貴人”不僅偏助了他,還助了燈陽。燈陽得到的那個秘密,就是“不可魂魄齊全,那必會應驗了未來。”
這也是燈陽臨終前,為何要千叮咛萬囑咐崔驚樾不可讓一魂三魄回體的原因。
此時,扶搖子師徒二人還蒙在鼓裡。
紀筝想了想,“師父,在牢裡的話,我還沒有問完。”
“不想被奪舍?”
紀筝:“有個靈魂,會奪舍我。解決一些事,而我自己毫無記憶。”
扶搖子笑道:“聽上去,是個幫助你的魂魄。”
紀筝:“才不是。我的身體,是我自己的。”
扶搖子:“師父,可能幫不了你。你的命運,超出了我的能力。”
她忽然想起紀瑄自盡後的重啟時間線,她卻不受影響,腦子都亂了。自己确實是天賦異禀,昆侖的神獸、西王母、莫名消失的南洋派記憶。
甚至是财神爺在請神大會的指點。
“師父,我到底是誰?”
扶搖子斟酌,“你可能是從靈界來的。”
紀筝知道自己的前世,“卿回。”
“我從廖子明那看過了。”
“一個頗有天分的修行人,短期飛升靈界,又飛升天界失敗。”
扶搖子再暗示,“可能比那更高。”
多的他不敢說了,怕命沒了。他兩手互相籠進袖子裡,标準的農民揣,在生命的尾端,顯出了惜命小老頭的姿态。
紀筝無比震驚。
她再次想起财神爺的話,所以……她難道是神?
不受時間、空間的限制?
可明明她……
她撫摸心口。扶搖子發現了,“心魔未除盡?你太勉強了。”
紀筝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
扶搖子最清楚她的情況,“你這五雷法用的,有上頓,沒下頓。”
紀筝噗嗤一聲笑了。
扶搖子趁勢說道:“你就是想幫那條鬼蛟,這時候也有心無力吧。”
“既如此,為何不同他說清楚?”
他要離開,最不放心的,就是筝筝的感情了。
紀筝摟緊湯婆子,故作輕松,“我可能,永遠都除不了心魔了。”
紀瑄是殺不死的。
怎麼辦?
何況他是個瘋子。這一層因果連結,她逃不開。
扶搖子歎道:“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