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渾身上下加起來不足三百星币的殘疾人為什麼能夠知道溫庭軒的翻台率?
不過是來免費吃東西,要求還那麼多。她心中對程鏡秋二人很是不滿,但臉上很快揚起客套的笑容:
“二位稍等,我去請示一下我們經理。”
說完,微微欠身,朝着某個方向疾步走去。
溫庭軒的裝飾以佛教和道教的飾物為主,而且看得出來老闆尤其遵奉道教,四處都是以八卦為裝飾。
程鏡秋掃了一圈,收回自己的目光,單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執卻感覺有些如芒在背。
二人所在的位置景觀不好,但是是去洗手間的必經之路,來來往往的人雖然不多,但是或多或少都把目光放在自己和程鏡秋身上。
而且這裡還正對着一個包廂的門,門口站着一位穿着筆挺西裝的男士,那位男士雖然很識趣地将目光移開,可是江執并沒有因此好受多少。
江執總有一種大庭廣衆之下被人探究,想要盡快逃離的窘迫感。
可能别人的目光不包含任何的惡意,但是對于江執來說,這依舊是一種酷刑。
“走吧,我們去坐那桌。”程鏡秋伸手指了指大堂中視野作為開闊的一個位置,江執握住輪椅後面的把手,有些糾結地說:
“萬一那是别人預定的位置怎麼辦?”
“那就請别人換個座位,比如我們現在坐的地方。”
大部分酒店訂座隻是訂座,不存在一定要座什麼地方,而且,酒店工作人員總會有應對的話術,就比如剛剛應對江執一樣。
江執推着程鏡秋走到視野最好的空桌前,剛準備落座,那個久久沒有出現的工作人員姗姗來遲:
“二位,我剛剛請示過經理,确實有一桌預約取消了,請跟着我來。”
她指了指“取消預約”的那一桌,位置還行,但比不過二人現在所在的這一桌。
程鏡秋彎彎唇角:“我懶得動彈了,就這裡吧。”
工作人員輕輕咬着自己的唇:“這一桌真的有預定,是我們老闆和他的客人,所以請您和我去另外一桌。”
程鏡秋饒有興緻地欣賞她的表情變化:“不是說,顧客就是上帝,你們老闆難道不能換一桌?”
有錢的才是上帝,這種拿着免費券來吃白飯的算哪門子的上帝?工作人員很久沒遇到這麼難纏的人,内心鄙夷,果然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才會這麼斤斤計較。
江執朝程鏡秋投去敬佩的一瞥。
不是所有人都會為自己的合理權益争取,總覺得退一步海闊天空,但事實上,退一步隻會被别人欺壓得更狠,而自己即便知道這個道理,有時候也會因為抹不開面子,選擇忍耐。
程鏡秋這種不為任何外物束縛的人,實在太少見,就是今天這頓飯不知道吃不吃得成,如果吃不成回去要煮些什麼吃呢?
“我讓經理來給你們處理一下。”工作人員拿出手環對講了幾句,讓溫庭軒的經理過來出來。
經理來得很快。他衣冠楚楚,梳着大背頭,西裝上面沒有一絲褶皺,全然是一副社會精英的模樣。
他肅着臉走到程鏡秋身邊,态度強硬:“二位,我姓嚴,你們可以稱呼我嚴經理。這個座位是留給我們老闆的,如果二位實在不肯去安排好的那桌,那我不得不請二位離開了。”
江執心想,程鏡秋可不是個願意折中的人,用這種話術可以唬住自己,可唬不住程鏡秋。
果不其然,程鏡秋淡淡地掃了一眼溫庭軒的經理:“你們老闆知道這個座位是留給他的嗎?”
“當然是知道的。既然二位不肯去那桌,那我不得不請二位離開我們溫庭軒。”說完,他熟練地沖門口穿着制服的保安招手,保安立馬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雖然幾人的動靜都不大,但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看熱鬧是大部分人的天性。
站在包廂前百無聊賴的蒲星琏内心搖頭,普通人怎麼可能抗衡得過這些人,那兩個小姑娘看起來要被轟出去了。
想到這裡,蒲星琏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也是個普通人,哪裡有這個閑工夫同情别人。
誰知,一聲驚呼把全場的注意力都引向了程鏡秋那桌。
“大師!”
一個渾身上下加起來超過八位數的中年男子三步并作兩步跑到程鏡秋面前,快靠近到程鏡秋的時候立刻刹住,畢恭畢敬地沖程鏡秋鞠了一躬,标标準準的九十度鞠躬,眼神熱切又尊敬:
“大師,我可算是再遇到你了。”
蒲星琏大大地張開嘴,這個中年男人他知道,又或者說,這個酒店裡的熟客都認識他。
正是這間酒店的老闆——溫庭軒。
昔年溫庭軒最愛吹噓的就是他當年在一次投資中,沒有選擇一塊壞地,而是選擇了現在的胤城第三大高樓長悅大廈。
也就是現在溫庭軒酒店所在的大廈。
而當初讓他做出正确抉擇的乃是一位世外高人,自那之後,本就迷信的溫庭軒愈發不可自拔,他始終覺得是自己虔誠的信仰才能得到高人指點。
起初大家聽溫庭軒說這一段的時候都覺得他亂吹噓,得到了内部消息就直說,說什麼世外高人,大師,但問題是溫庭軒說了許多年,大家夥也就将就信了,誰也不想和地産大亨過不去,起碼面子還是會給,故事不故事的,自有心證。
但如果溫庭軒說,他口中的世外高人是現在坐在他面前,衣着簡單随性,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和玄學沾邊的女人,大家一定會覺得溫庭軒瘋了。
溫庭軒瘋沒瘋嚴經理不知道,嚴經理覺得他自己快瘋了。
“老闆,這位是……”嚴經理硬着頭皮問。
“這位就是我和你們說的那位救我于水火的大師啊!若非當初大師那一卦,我恐怕早已傾家蕩産,說不定世上都沒我這個人了。”
說道情真意切處,溫庭軒聲音幾近哽咽,當時的溫庭軒幾乎走到絕路,一旦投資出錯,他恐怕得一躍而下,永世不醒。
七年前,溫庭軒滿懷壯志準備買下城東的一塊地皮建造商業大樓,前去考察的時候沒發現什麼問題,後來他又自己偷偷去考察了兩次。
最後一次恰好遇見程鏡秋,程鏡秋神神叨叨地看了他一眼,問他:“算卦嗎?”
溫庭軒每每想到這裡都一萬個慶幸,他沒有因為程鏡秋身上沒有任何佛道的東西而質疑她,反而虔誠地請了一卦,因為程鏡秋生了一張與俗世格格不入的臉,似憐似厭,出塵至極。
大兇,不可買賣。
溫庭軒秉承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選擇了另外一塊地,而城東這塊地三個月之後暴雷,據說是某些元素超标,被徹底封存。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溫庭軒不知道感念多少次,多少次午夜夢回都能驚出自己一身冷汗。
等醒來發現自己買了長悅大廈,又是一陣慶幸,慶幸之後又是一陣後悔,後悔自己沒有留下大師的聯系方式。
大師說有緣自會相逢,自己居然就傻乎乎地信了!溫庭軒每每想起都懊悔不已。
此後溫庭軒也遇到過不少大師能人,可惜說出來的話都模棱兩可,正反解釋都可以的話等同于沒說過。
他溫庭軒是信玄學不假,可他也不是誰都信的,大師是大師,别人是别人。
沒想到兜兜轉轉,居然還能再次相見,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溫庭軒真的很想拜一拜。
江執内心一百個疑問卻根本問不出口,不是,程鏡秋什麼時候還兼職過給人算命?她坑蒙拐騙到底哪一件事情沒做過?
溫庭軒終于想起來:“大師,您今日撥冗前來,務必讓我請您吃一頓。當初算卦您都沒有收我的卦錢,我心裡始終惦記着,所以自打溫庭軒成立以來,每周都會派發免費用餐券,以兌現當初廣施仁德的約定。”
程鏡秋似笑非笑地瞟了之前為難自己的那個工作人員一眼,随口拒絕道:
“我抽到免費券,來這裡吃飯。不過總是有人讓我換座位,到現在也沒吃上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