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霜似笑非笑地看向夏滟,夏滟心髒停頓一瞬,她猛然意識到,程鏡秋的試卷上極有可能寫的是她的名字!
如果被老胡發現……夏滟的心髒開始飛快地跳動起來。老胡發脾氣真的很恐怖,而且懲罰也非常嚴厲。
程鏡秋滑動輪椅來到老胡面前,笑嘻嘻地說:“胡老師,你真的要看我的試卷?”
老胡滿臉不悅:“怎麼?我看不得?”
這時候,程鏡秋似有若無地朝夏滟投去一撇,一直注視着她的夏滟心跳到嗓子眼,一定要想辦法阻止老胡看程鏡秋的試卷,可是越急,夏滟就越想不出辦法,隻能眼睜睜看着程鏡秋緩慢地将試卷遞給老胡,夏滟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心跳到嗓子眼。
老胡接過試卷,初看的時候表情還算是正常,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老胡的表情越來越嚴肅,不僅嚴肅,而且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看了好幾次,恨不得把試卷看出一朵花來。
老胡翻閱試卷的聲音讓夏滟腦袋裡嗡嗡的,她的手心背心都被汗水浸濕,提心吊膽地等老胡喊她的名字,可是老胡嘴巴卻喊出來另外一個名字:
“馮霜,把你的試卷拿過來我看看。”
原本還在看好戲的馮霜立刻呼吸停滞。
一直在埋頭苦算的林小艾猛地擡起頭。
馮霜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卻半天不動彈,老胡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他眉頭一皺:“快點拿過來!”
馮霜這時候體會到了和夏滟相同的感覺,但是她不明白老胡為什麼突然間要看她的試卷。
而且,她的試卷上寫的是林小艾的名字!
這個程鏡秋到底在搞什麼東西?!
程鏡秋仿佛對自己害人這件事情毫無負擔,她甚至無聲地吹着口哨。
老胡一把扯過馮霜手中的試卷,這張試卷幹幹淨淨,上面除了一個名字,别的地方一個字都沒有,老胡勃然大怒:
“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的試卷上面是林小艾的名字!”
馮霜打死也想不到自己和林小艾交換寫試卷的事情會被程鏡秋當堂揭穿,她竭力尋找一個合适的方式讓自己免于受罰,突然眼睛一亮:
“因為,因為林小艾欺負我,讓我試卷上寫她的名字,這樣她就可以不勞而獲了。”
程鏡秋諷笑一聲:“不勞而獲什麼?不勞而獲零分嗎?”
馮霜呼吸一滞,忘記自己根本一個字都沒有寫這個漏洞。
“考試時間還沒結束,我可以寫完的。”馮霜試圖給出答案,誰知程鏡秋立馬說了一句:“胡老師,這節課隻有十五分鐘了,您覺得怎麼樣才可以在十五分鐘之内寫完一張空白試卷呢?”
還能怎麼樣,肯定是有人傳答案。
老胡的目光在學生們身上掃視一圈,随後看向和馮霜關系最好的夏滟:“夏滟,把你的試卷拿過來我看看。”
夏滟本以為自己城門失火,沒想到這火不僅沒燒到自己身上,還殃及到馮霜這條池魚,原本忐忑的心情瞬間明媚如窗外秋色,可現在被老胡一嗓子喊到,夏滟的表情霎時間如霜打的茄子。
奈何被老胡死死盯住,夏滟根本沒有反抗的辦法,她拖沓地走到老胡身邊,将試卷遞給老胡,上面赫然寫着程鏡秋三個字。
這下,老胡即便再糊塗也應該猜到是怎麼一回事。
他放下手中的試卷,恨鐵不成鋼地沖馮霜和夏滟說:
“你們才剛剛上高中就搞這種投機取巧的事情,你們到底想不想考個好大學?”
程鏡秋垂下眼眸,有意思,這位胡老師居然會把這種事情定義為投機取巧。
原本稍稍擡起來頭一些的林小艾又一次把頭低到書本裡去,再也看不見。
程鏡秋搓了搓自己的指關節,她不打算繼續說什麼,老胡目光中帶着些許晦澀的東西,壓着嗓子對程鏡秋說:
“你覺得現在學的東西簡單,之後我專門給你搞點有難度的題目。”
程鏡秋似有若無地點點頭,随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林小艾還在埋頭苦寫,當然試卷的名字已經換成了她自己的。
課後,老胡一走,馮霜便氣沖沖地來到程鏡秋身邊,居高臨下地問:“你到底在試卷上做了什麼手腳,老胡為什麼别人的試卷都不看非要看我的?”
程鏡秋歪過頭,用食指點點自己的側臉,笑嘻嘻地說:“我在試卷上小小地提了一個建議。”
“什麼建議?”
“給我的試卷和馮霜的試卷一樣,會侮辱我的智商。”
“你他……”馮霜狠狠咬住唇,班上的同學都朝這邊看着,馮霜顧忌自己在班上的形象,表情猙獰,語氣卻突然平和下來:
“沒關系,程鏡秋同學,我們還會當很久的同學,我們有的是時間。”
程鏡秋似有若無地點點頭。
這時候,馮霜雙手握住程鏡秋的輪椅扶手:“那麼,我們一起去上洗手間吧。”
說完,不容分說地推着程鏡秋朝走廊上走去,走廊呈現出一個橫着的L形,短的一邊是樓梯,長的一邊盡頭是洗手間。
一出教室,馮霜便腳步飛快地推着程鏡秋朝着短的一邊走去,和洗手間背道而馳。
程鏡秋悠然地坐在輪椅上,馮霜語氣森森:“有些人行動不便,即便出了什麼意外也怪不得别人,你說,對不對?”
程鏡秋聽着她那興奮到尖銳的聲音,淡然點頭:“确實,随便出點什麼意外,怪不得别人。”
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兩人已經來到台階旁。
從上往下看,大約有十五級台階,不算高,但是如果摔下去,運氣好點,傷筋動骨,運氣不好的話,恐怕會頭破血流。
就在此時,馮霜猛地一用力,推着程鏡秋的輪椅急速朝着樓梯口跑去,跑動的風揚起程鏡秋烏黑的頭發。
樓梯口近在眼前時,馮霜剛剛準備松開雙手,突然面前的輪椅紋絲不動地刹住朝左面旋轉九十度,而馮霜自己因為慣性猛地朝前一沖,即便握住輪椅的扶手依然難掩前傾的趨勢,好歹緩和了一下沖力,但是馮霜依然結結實實地摔在台階上,連滾兩圈,摔下十幾級的台階。
“好痛!”馮霜覺得自己身體到處都疼,往下摔的時候她下意識互助自己頭,可是手和膝蓋不可避免地受傷。
“嗚啊!太痛了……痛死我了啊啊!”
馮霜疼得在地上打滾,夏滟此時也跑了過來,若有所思地掃了程鏡秋一眼,随後跑下台階檢查馮霜的傷口,她手上似乎被什麼粗粝的東西擦過,一排細細長長的傷,而膝蓋和小腿處一片青紫,腳腕處腫得老高。
“程鏡秋!你幹什麼?”夏滟環抱住疼得滿臉是淚的馮霜,一臉義憤填膺地問程鏡秋。
程鏡秋雙手一攤:“如你所見,她不小心自己摔下去了。”
夏滟呼吸一滞:“你在說什麼,明明是你把她推下來的!”
“很好,建議你現在就去告老師,說,我一個被推着的人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身後的人推下去。”程鏡秋饒有興緻地沖夏滟說。
這下,夏滟被程鏡秋堵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當然知道馮霜在幹什麼,但是,為什麼那個死瘸子還能安然無恙地呆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和馮霜!
“你還真是心疼你的朋友呢,她都快痛死了你還有時間和我慢條斯理地講道理。”程鏡秋說到朋友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格外玩味。
接連在程鏡秋身上吃了兩次虧,夏滟顧不得别的,語氣低低地向同班的男同學請求,讓他們把馮霜送到了校醫室,而程鏡秋則自己回了教室。
大部分同學都去校醫室關心馮霜,唯獨林小艾還在教室裡面,看到程鏡秋回來,林小艾用極低的聲音對程鏡秋說:
“你不該惹她們的。她們一定會報複你……馮霜家和教導主任家關系很好……”
程鏡秋偏過頭,費解地問:“我不惹她們她們就不會欺負我嗎?”
林小艾愕然。
“既然無論我是求饒,還是反抗都會被欺負,為什麼不選擇一種讓她們也不舒服的方式呢?更何況,無論是誰想讓我下地獄,都要作好被我扔下去當墊腳石的準備。”
林小艾沉默半晌:“忍一忍,可能就過去了……”林小艾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你很清楚,忍是過不去的。忍隻會讓你失去勇氣,反抗的勇氣,說不的勇氣,最後甚至是活下去的勇氣。”
程鏡秋回到自己的桌子前,趴在上面睡覺。
林小艾看着程鏡秋這酣然的睡顔,欲言又止。程鏡秋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零碎折磨會有多少,林小艾怨憤地想,自己為什麼要勸她,有程鏡秋幫自己分擔,那些人恐怕就不會可着自己一個人欺負了。
抱着這樣的念頭,林小艾徹底收回看向程鏡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