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三個包子,林小艾也開始讀書,有時候她覺得讀書根本沒有任何用處,機械而麻木地誦讀讓她口幹舌燥,想要放下手中的課本,但是程鏡秋卻讀得認真又投入。
有那麼一瞬間,林小艾甚至覺得程鏡秋享受在這樣的時光當中。
書中到底有什麼?
“你不讨厭上學嗎?”林小艾小聲問程鏡秋。在林小艾看來,學校是一隻可怕的怪獸,這裡的每一天都讓她過得無比煎熬。
“不讨厭。”程鏡秋又翻過一頁,林小艾見程鏡秋願意回答,繼續問:“可是,這些東西,填鴨式的教育,根本沒有用,我為什麼要去學幾年後我注定忘掉的東西?”
程鏡秋側頭看向身邊的林小艾:“上學最重要的是,學會學習。”
林小艾用一種清澈的目光盯着程鏡秋,程鏡秋考慮到面前的女孩子不過十五六歲,說得更加具體一些:
“世界變化得很快,人很難跟上世界變化的速度,因為世界變化的速度是所有人的合力造成的。但是,歸根結底,無論世界如何變化,始終是有規律在其中,學會掌握規律并且運用規律,才是跟上這個世界的方法。”
林小艾似懂非懂,但是好不容易逮着程鏡秋願意回答的機會,林小艾不願意放過:“弱小,是錯嗎?”
“弱小不是錯。”程鏡秋懶洋洋地回答,晨光漸盛,落滿程鏡秋的側臉,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但是,一味隻知道祈求别人來救自己的弱小,是錯。”
連續好幾個星期,白天馮霜和夏滟沒再繼續招惹程鏡秋和林小艾。晚上,追逐聲響起,而馮霜和夏滟會窩在程鏡秋的宿舍當中,畫畫或者是讀書。
再次合上那本薄薄的悉達多,馮霜看向程鏡秋:“我收回我最開始對這本書的評價。我不該說抛棄名譽,地位,和他人尊敬的悉達多是個笨蛋。”
程鏡秋淡淡地點頭,并不打算發表意見,而夏滟還在沉迷于自己的畫作之中,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宿舍門依然大開着,馮霜推開椅子,站起身,走到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
她知道外面有什麼,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對不起……”馮霜誠摯地凝望着屋外濃重如墨的黑色:“對不起,以前的我真的不是人。将我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可實際上餘下的滿是空虛……我以為自己淩駕于他人之上是一種成就,可是實際上隻是我自己虛無的表現……對不起……”
荒蕪而貧瘠的内心,扭曲與陰暗才會肆意地生長于其中。
夏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馮霜身邊:“對不起……我畫的越多越覺得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應該被感激……對不起,林小艾。”
程鏡秋放下手中的書,惆怅地看着窗外無邊無際地黑暗:“會不會太晚了……”
下一刻,天光大亮。
接連幾個星期,白天林小艾忍受着馮霜和夏滟變本加厲地欺辱,而晚上,馮霜和夏滟會遭受到愈發殘忍地對待。
林小艾佝偻着身體朝着教學樓走,肩背上似乎背着什麼沉重的包袱,她走得很慢,心理上的疲倦讓她已經忘記腳步輕盈是什麼感覺。
昨天下課的時候,有男同學走到朝夕身邊問他更喜歡馮霜還是夏滟,當時林小艾剛剛從洗手間回來,聽到這個問題,她下意識地藏起自己的身體。
朝夕語調不慌不忙:“這個問題啊……”
似乎在思考着什麼,但是他的目光卻直接放在夏滟身上,臉色帶着些許溫柔缱绻的笑意:“我不是很想回答。”
可是,你的目光已經給出了答案。林小艾絕望地想,也對,為什麼自己會對朝夕抱有那些不該有的奢望,明明知道他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人,可是隻想沉溺在他給的溫柔之中。
他是我的救贖,可是我對于他而言,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側過頭,林小艾驚恐地發現馮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自己身邊,那麼剛剛朝夕的話,馮霜聽到了嗎?
一定是聽到了的。這一科,林小艾心中居然升騰出一股快意,以馮霜的性格,恐怕不會放過夏滟這個“情敵”。
馮霜對朝夕的喜歡太明顯,時時刻刻地關注,排斥着每一個靠近朝夕的女孩子,可是最終,朝夕喜歡的人也不是她。
夏滟注意到朝夕的目光,訝異地回看過來,不閃不避地沖朝夕盈盈一笑,朝夕的臉上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
少年愛慕,一個眼神就會被周圍的人看穿。
隻有這一個瞬間,林小艾覺得馮霜和自己,同病相憐。
可笑,自己憑什麼會覺得馮霜是一路人。
林小艾邁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教室走去。
她已經不想再去教室,林小艾對所有的一切都開始感到厭倦,而現在,唯一能夠讓她堅持下去的東西似乎也漸漸消散了,隻是還需要行屍走肉一般活着,可是活着到底又有什麼意義?
走到教學樓下的宣傳欄前,林小艾聽見不少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她費勁力氣擡起頭看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