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為程鏡秋要剪輯錄屏,江執在實驗室待到快中午才到禦茗苑小區,趙八股趴在陽光下,看見江執的身影蹭地一下坐直,看清楚是江執之後渾身放松,恢複懶洋洋的狀态:
“江醫生你來啦!”
江執點點頭,小聲問:“你上班摸魚不會被扣工資嗎?”
趙八股連連擺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
“我可沒有摸魚,我就是剛剛訓練太累,趴會兒。”
江執笑笑:“我不會說出去的。”随後她将手裡的拎着的糕點放在趙八股面前:“剛剛出爐的,應該還溫着,你嘗嘗看。”
趙八股黝黑的臉上露出八顆大牙:“好叻,謝謝你江醫生。”
“哪裡,辛苦你每天給程鏡秋送菜。”
程鏡秋腿腳不方便,每天都是趙八股把新鮮菜拿到404去,而且那些菜又新鮮又好吃,肯定不是随随便便買的。
趙八股連連擺手:“沒什麼沒什麼,應該的,應該的。”
江執沒繼續和趙八股寒暄,踏上電梯走到404門口,按下門鈴,門應聲而開。江執走到客廳,發現程鏡秋沒有像以前一樣看書,反而是在看直播。
新聞直播……江執看了眼标題:白汐執行死刑實況。
“白汐……”江執記憶中有這麼個名字,似乎也是在新聞上看見的:“他是那個之前很有名的白汐集團的頭?”
程鏡秋點點頭。
“他犯什麼事了?”
剛好新聞的主播開始播報,正好回答了江執的問題。
“白汐,生于聯盟曆187年,現今36歲。曾領導過非法人體實驗,包括生物毒素,植物毒素的制作與濫用,制作非人智慧生物用于非常規途徑的實驗,涉及到的人員超過兩千人,兩千人中查明的已死亡人數高達1934名,精神失常并失去終身自理能力的人數為187名,失蹤人員不詳。”
“并且,白汐還曾于四年前實施過一起極為惡劣的綁架案,綁架人數高達113名……其中12名人員喪生。惡行累累,罄竹難書。”
江執身上冒出一層層雞皮疙瘩,她站在客廳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屏幕。
白汐從容地跟在執行人身後,他的步履從容,絲毫不像是去赴死,反而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走過一排排熟悉的窗口,白汐凝望着身側的白牆,很熟悉的場面,當初他被抓捕到監察署時,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
隻是那時候,監察總署人聲鼎沸,像是一場派對進行到高潮時段,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快意的笑容,或者是對自己的憤恨。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年輕男人,身材高挑,肩寬腰窄,一雙惑人的桃花眼中滿是急切,好像他抓到了一條大魚,就打算去邀功。
雖然自己确實算得上一條大魚,但是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功勞明明是那個隐藏在暗處的卧底的,偏偏一個審訊的人就能搶走大部分功勞。
從古到今,人類都是這樣,無聊透頂。
坐在審查室中,白汐異常沉默,身上被踹的地方透出絲絲縷縷的痛,不過白汐并不在意。
前面是一長串白汐記都懶得記的過場,直到那個桃花眼的男人說出:
“如果你配合一點,我們可以對你寬大處理,但是如果你不配合……”
白汐實在沒忍住笑。
桃花眼憤怒道:“你笑什麼笑?!”
“我笑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說些夢話。”白汐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椅背有些低,靠起來并不舒服,但是白汐不在乎,他隻是想用這種姿态告訴面前的兩個人,他們沒有審訊自己的資格。
“我配合,難道能逃過死刑嗎?如果不能,所謂的寬大處理莫非是讓我多在邋遢的監獄裡呆幾年?那我甯可早點死。”
桃花眼焦躁地薅一把自己的腦袋,把打理得整齊的頭發弄得一團糟,他猛地一拍桌子:“嚴肅點!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要在這裡嬉皮笑臉的。”
白汐略略一挑眉,接下來,無論這兩個人怎麼問,紅臉或者白臉,白汐依然一言不發。
或許是一個小時,或許是更久之後,面前的兩個人對視一眼,腳步暴躁地走出審訊室。白汐很清楚,他們急了。
于是,白汐更不急。
他甚至在審訊室裡哼歌,一些不成曲調的,沒有歌詞的歌。
大約幾個小時之後,兩個男人又一次推門而入,一進門就聞到一股腥臊味,白汐依然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被兩張嫌棄的臉所愉悅道:“我不喜歡求人,所以就地解決了,你們應該不會介意?”
桃花眼翻了個巨大無比的白眼,用手捏住鼻尖,甕聲甕氣地說:“去另一間審訊室。”
嬌氣,聯盟監察總署都是些什麼廢物東西,派這麼兩個沒用的人來審訊自己,簡直像過家家一樣可笑。
白汐悠悠然起身,優雅從容得仿佛在宴會大廳,一時之間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誰在審訊誰。
很快,三人來到第二間審訊室,年長一些的男人生了張标準的國字臉,看起來略略可靠些,他審視白汐許久,國字臉歎口氣,無奈妥協:
“白汐,你是個生意人,不如我們也做個生意。”
白汐的唇角微微翹起,這魚可真不禁釣,他猶豫良久,直到眼前的桃花眼臉上再度浮現出浮躁,才低低地答應:“好,不過,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國字臉點點頭:“我們分别提出我們想要的,然後各自給出答案。”
白汐笑意愈發明顯,他身體前傾,注視着眼前二人,态度極為誠懇:
“好。不知道二位想了解些什麼?”
“黑潮在哪裡?或者說,黑潮的大本營在哪裡?”桃花眼迫不及待地問出這個問題。
有意思,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兩個笨蛋,監察署全都是廢物還是說,監察署覺得自己不足為懼?
如此輕易地暴露底牌……白汐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翹起的唇。
白汐雙手被铐住,不得已雙手舉起摸了摸下巴:“這個問題的代價可不便宜。”
“你想知道什麼?”國字臉臉上明顯有幾分猶豫。
白汐表情懶散,語氣中帶着一絲愠怒:
“我想知道的很簡單,到底是誰出賣了我?讓我這天衣無縫的計劃出現這麼大的漏洞。”
“我們不可能告訴你這件事!”桃花眼的男子抿着唇,臉上寫滿抗拒。
白汐挑眉,興緻漸起:“為什麼?莫非,卧底的任務還沒完成?”
說到這裡,白汐明悟:
“你們知道黑潮會接手我的屬下以防某些關鍵的産業無人管理,那麼卧底極有可能是我身邊的人。”
白汐雙手放在桌面上:“那麼,是應無恙,還是吳奎章?”
年長些的男人面色沉吟,那個長着一雙桃花眼的年輕人倒是實誠:“哥,我們出去商量商量。”
國字臉陰着臉點頭,白汐被铐住的手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着,魚已經自己遊入網中了。
這一次兩個人回來得很快,桃花眼上上下下打量白汐之後,說道:“告訴你也不是不行,畢竟你自從踏入監察總署之後就不會有任何和外界接觸的機會。”
白汐打了個響指:“很高興我們就此達成共識。”
桃花眼對白汐這輕佻的态度一激,語氣愈發輕蔑:“我和你這個人渣可沒有什麼共識。不知道被身邊的人背叛是什麼滋味?”
白汐垂下眼睑,苦笑:“很難受。”
難受得恨不得現在就把那人碎屍萬段。
“呵,他什麼時候開始跟在你身邊的?三年前?”桃花眼站起身,滿身傲慢:“為了取得你的信任,他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投名狀不知道立了多少,多虧他是個心狠手辣的……”
白汐眉毛微顫:“吳奎章……”
桃花眼男人學着白汐打了個響指:“怎麼樣?被自己親手提拔的人背刺的感覺如何?即便知道了内鬼是誰你又能如何?我為什麼願意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當然是為了看你明明知道卻什麼也做不了的苦澀模樣。現在,你回答我們的問題,黑潮的大本營,究竟在哪裡?”
白汐用铐住的雙手艱難比出一個停的動作,随後手放在耳邊按了按,呢喃道:“聽見了嗎?黑潮。”
面前桃花眼的男人臉色大變:“什麼?你進來的時候明明經過了層層檢查!金屬探測了五次以上,這裡還有信号屏蔽!!”
白汐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他忍不住捧腹大笑:“年輕人,科技在不斷地進步,不過是生物電微型機器而已,沒有見過嗎?至于信号,長波衍射聽說過嗎?”
桃花眼勃然大怒,一雙漂亮的眼睛怒目圓睜,紅得駭人,他一把抓住白汐的領口作勢要把他的頭往桌子上磕,國字臉男人阻止了他。
“别沖動!快把他的耳機繳了!”
白汐無所謂地任由兩人取走耳機,桃花眼男人滿臉憤恨走出審訊室,還不等他走出去,白汐卻把剛才的話甩回給他:
“怎麼樣?背刺自己人的滋味,好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