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小面包出去轉轉吧,它等不了了。”
除夕的晚上,街上沒什麼人,到處都安安靜靜的。但聞顔好像反而開心了一點,一路上都在逗小面包。
“小面包今年多少歲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養它的?”江昊其實一直很好奇,但每次都沒來得及問。
“六歲多快七歲了,”聞顔牽着小狗,“是我大學的時候,有一次去做什麼調研,路上撿到的。那時候小面包就是條流浪狗,可慘了。”
江昊有些驚訝,腳步也慢了。
小面包好像能感覺到他們在聊它,尾巴晃着晃着,它突然停下來,扭過頭看着江昊,朝他吐舌頭,像在逗他開心。
原來這麼漂亮的小狗,以前也在街上流浪嗎?
“而且它當時有條後腿被人打瘸了,站都站不起來,”聞顔擡了擡下巴,“喏,就左邊這條,有時候上海太潮,它這條腿挺難受的,就不怎麼愛跑。”
“我當時覺得它太可憐,把手裡的面包喂給它,喂了幾天它不走了,我就想幹脆養着吧。我那會兒還在北京讀書,為了養小面包換了個有院子的房子,帶它去寵物醫院做了一兩年的針灸,後來慢慢它就能走了。”
“我出國那幾年,本來想着隻是去讀書,就沒帶走它。決定留下來工作以後,我又找人幫我把小面包帶出國,回來它也是跟我一起回來的。”
小面包哒哒哒地走到江昊和聞顔腳邊,停下不動了,擡着頭搖尾巴。
“怎麼了?”聞顔溫聲問。他蹲下來,捧起小面包的臉,來回搓了搓。
因為樹葉的遮擋,白熾燈的光線變得暗一些、灰一些,像銀色的月光,織成一件松的、漂亮的衣服,覆蓋在聞顔身上。
江昊站在旁邊,低頭看見聞顔和小面包的頭頂,大腦和心髒像被溫水填滿。他很慢地想到,那些說月光溫柔的人沒有作假。
他們形容的就是類似這樣的時刻,不是說景色,而是說人。
江昊的視線被鎖住,他什麼都看不到了,隻知道聞顔很輕地在笑。
他看見聞顔擡手圈住小面包的脖子,側過臉,在它毛茸茸的臉上落下一個吻,低聲道:“爸爸愛你。”
心跳忽然變得很快,像剛剛經曆一場長跑。
江昊不明白是為什麼,甚至有些慌。他蹙起眉,也蹲下來,揉了揉小面包的腦袋,這種感覺才緩解一些。
“我們繼續走吧,”聞顔拍拍小面包,站起來,笑着抱怨:“蹲得我腿都麻了。”
他們散着步,走得很慢,穿過幾條街,才終于到了熱鬧一些的地方。
這邊有個寺廟,是景區,旁邊全是商鋪,即使在除夕夜,也有很多人在賣東西。
雖然還沒到零點,但已經有挺多人給聞顔發消息祝福他新年快樂了。
好多聞顔都不認識,甚至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添加了他們的微信。他一邊走一邊看手機,開始還回了幾個,後來發現實在太多回不完,就不回了。
他這邊剛把手機扔回外套口袋,那邊江昊的手機響了。
江昊看了眼屏幕,一直沒接,鈴聲還是固執地響着,聞顔問:“誰啊?怎麼不接。”
“沒誰。”江昊表情不太好,但還是接了電話,語氣很硬地問:“怎麼了?”
“嗯,新年快樂。”
“我挺好的。”
“沒什麼事兒。”
聽起來像被不太喜歡的人關心了。
“你别來。”江昊腳步一下就停住了。
聞顔也跟着停下,一擡眼看見江昊已經有點兒緊張了。
“下次别開這種玩笑了。”
“嗯。”
“再見。”
江昊挺冷漠地挂掉了電話。
“誰找你啊臉這麼臭。”聞顔逗他,手在他臉上刮了下。江昊也沒躲,把那磚頭手機塞回口袋裡,說:“就……同學。”
“鬧矛盾了?”聞顔想了想,覺得不對啊,要是鬧矛盾,可能也是江昊單方面在和人家鬧矛盾。
江昊好像不樂意說,看了聞顔一眼,無奈道:“就是,一個女同學。”
他講完就低下頭。
“啊……女同學。”聞顔反應過來,笑了,“人家追你啊?”
“差不多吧。”江昊把小面包的狗繩從聞顔手裡抓過來,往前走了兩步,發現聞顔沒跟上,才停下來,回頭說:“走了哥。”
“不想我問我就不問,把狗給我牽走算怎麼回事兒。”聞顔追上去。
“沒不想你問,”江昊又停下,“我怕累着您。”
青春期這種事情很有意思,聞顔又不是沒經曆過。
“我讀書的時候也經常遇到這種事情。”
江昊有點意外聞顔會主動說,“然後呢?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我就裝什麼都不知道,不過現在想想,其實還是應該跟你一樣,堅定一點拒絕比較好。”
江昊沒馬上說話,走了會兒,才道:“我隻是很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
“之前你不是看到了嗎?村子裡的時候,我就跟你一樣裝不知道,結果……”
“你沒喜歡過誰吧?”聞顔問。
“沒有……”吧。
一輛車從旁邊駛過,兩盞燈劃過聞顔。江昊看着那道光經過他的眼睛、鼻梁和嘴唇,而後他垂下頭。
“我覺得你其實可以好好溝通,把你拒絕的意思表達到位就行,”聞顔笑了聲,“等你以後喜歡上誰你就知道了,被拒絕本來就已經很痛苦了。”
是嗎?
有多痛苦?
江昊看着地,小白的腳後跟也在他視野裡一晃一晃的。
這種痛苦,聞顔怎麼會知道呢?
“你被拒絕過嗎?”
“我?”聞顔拍拍江昊後背,挑了下眉,“有啊,總有人不喜歡我。”
誰啊?
江昊想問,卻怎麼都張不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