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背上的涼意逐漸離自己遠去,同時,四周的敵人也不再活動,像一尊尊雕像般杵在原地。少年疑惑地看向身後,隻見春川織晴懸浮在空中,雙目緊閉,而她左肩的切口處,已然接上了一根由白骨組成的手臂。
女人睜開眼,翠色的虹膜發出幽幽的綠光,她俯瞰着地上那些向她舉起武器的遊蕩者,笑意與殺意在唇角相逢。
“困于血肉之下的白骨,奴家還你們自由!”
她的長發飄散開來,左手的指骨與右手的指腹相碰撞,手印結成的一瞬,地上的人們紛紛将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自己的要害。那些人的面龐被恐懼所淹沒,眼神被驚惶所填滿,驚恐變成了絕望,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親手把武器插入死穴。
二百三十号人全數死亡,春川從空中落下,她用白骨組成的左手捧起蔣身遙的臉頰,含情脈脈地對他說:“已經沒事了哦,一起來好好補充一下吧。”
“你剛才…做了什麼?”
“這是奴家的「控骨術」。恩人真是狡猾,不肯透露自己的情報,卻一個勁地打聽奴家的秘密呢。”女人撫摸過少年的嘴唇,舔了舔與之接觸的指骨說,“你是奴家的恩人,奴家願意和你分享食物,小先生也消耗了不少力量,肯定也餓了吧?”
“……你在說什麼?”
“害羞了麼,還是想要奴家喂你?”
“請你自重!”
“呵呵,開個玩笑,那奴家就先開動了。”
話音落罷,春川便離開了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她徑直向最近的一具屍體走了過去。蔣身遙仔細回憶着從進入補給點到現在為止,那些被他忽視的細節,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緊張。
為何她的求救聲會出現在自己腦海,為何她實力高強卻身陷泥淖,為何她的身軀如此冰冷……很快,少年的親眼所見驗證了那個他最不願意相信的猜想。
她在一具屍體旁蹲下,麻利地剝掉屍體上的衣物,俯下身去,像隻野獸一般啃咬着血肉。
“我早說了她不是人,你看吧,我怎麼會騙自己的信徒呢?”
“不是…這樣的……”
“怎麼,救下一個怪物并幫她殺了這麼多人讓你很過意不去?”
“是我…是我感染了她……”
“這女人是個「骨散相」,你覺得你有這麼大的本事,直接将人類轉化成高級腐屍?”
“不應該這樣,不應該、不應該!”
“現在崩潰的話可沒人管你哦。”
蔣身遙保持着半跪地姿勢,兩條小腿已經壓得發麻,他的眼球震顫着,無法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幅穩定的圖像。
“恩人,你在和誰說話?奴家把吃食拿過來了,請恩人享用~”
女人捧着一堆猩紅的物體走了過來,她滿嘴是血,笑靥如花。她将手中的血肉捧到少年嘴邊,他的眼球停止了顫動,生硬地轉了過來,死死地盯着她。
“盯着奴家看,是想幹什麼?無論恩人想幹什麼,奴家都樂意效勞。”
“你…去死。”
“恩人真會說笑,奴家早就死了幾百年了……咿呀——恩人,你這是作甚?!”
不知不覺間,蔣身遙的手中已經幻化出了錘子和鐮刀,他将二者碰撞在一起,霎時間發出了耀眼的紅光。
“這是信仰力?!恩人…你怎麼會有——啊啊啊啊啊啊!”
被光芒照射到的春川織晴發出了痛苦的嚎叫,她的皮膚在溶解,骨骼在燃燒。绛色的火焰将她的整個身體包裹住,少年看着那張在火中扭曲變形的臉龐,不知為何感到自己的心髒在抽痛。
他現在隻想置這隻怪物于死地,沒有同情,沒有憐憫,沒有那些多餘的感情……可是,他的心好痛。
“嗷嗷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向火焰中的骷髅垂眸,就在他的心跳與她的吼叫同步之時,那些尖銳刺耳的音節逐漸變成了能被解讀字句。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不化骨對吧?我知道哪裡有不化骨!”
“我已經……無法再信任你了。”
“拿着,拿着這片不化骨!放過我,我會給你更多!”
绛紅的烈火中蹦出一片純白的骨片,蔣身遙彎腰将它拾起,取出插在兜裡的匕首,用刀刃對準了骨片,使勁刺了下去。骨片完好無損,他又舉起幻化而出的錘子,一錘下去,它依然如舊。
這枚骨片的确符合老師說的要求,可他真的能相信一個非人類的話嗎?
“好痛,我不想再死一次了,我把不化骨全部給你,饒了我吧!”
不顧形象狼狽求饒的樣子真難看,想當初自己面對白沮溺時,或許也是這個樣子吧……少年最終還是順利收回了火焰,畢竟她給出的線索不假,暫時留她一命也未嘗不可。
“呼…呼……恩人你到底是何方神聖,身為腐屍為何能使用「信仰」?”
“我是人,你隻要記住這一點就夠了。”
“可是您的腐朽力明明在奴家之上……”
蔣身遙沒有過多的解釋,他隻是輕輕一瞥,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冰冷。
“是奴家僭越了!請跟在奴家身後,奴家這就帶恩人去找不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