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辛被質疑得猝不及防,臉瞬間就白了,眼角止不住地向男人身後瞥,卻再不見任何藤條的蹤迹,想必又被男人藏起來了。
心道:隻要是個人,沒瞎,看見你身後那些玩意兒就不可能不怕!
驚魂未定,他實在無法承受再次惹怒顧律弛的後果,隻能調整呼吸将嘴角竭力上揚,故作平靜地回答:“怎麼會,我的心意律弛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他滿口真假模辯的愛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見對方的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自己,好像下一刻随時都可以揭穿自己的謊話吓得紀辛唇齒幾度開合,再也出不了聲。
完蛋,甜言蜜語失靈了。
不過眼前的‘顧律弛’會不會太聰明了些,明明在此之前都還挺好哄的......
思及這裡紀辛突然回想起自己獨自在家時那些若有如無的窺探,他先是愣了會,随即反應過來,終于敢重新正視顧律弛的雙眼。後者眉心微蹙,眸底的黑色濃得化不開,好像下一秒能就着視線将自己戳出個洞來。
饒是這樣紀辛也忽略不掉男人被水色潤濕的嘴唇,他在心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眉梢眼角因為那些上揚的弧度再次變得鮮活起來,幻化成一副無可奈何的寵溺表情。
下一瞬,人類青年重新伸手兜住男人的脖頸,仰起頭用力地吻了回去——
如他所料,任手掌下的肌肉繃得再緊,顧律弛自始至終都沒有躲開。随着男人的鼻息愈發沉重,紀辛目光上移。
顧律弛森然的視線果然有了明顯松動的痕迹。
但仍然不足以解除信任危機。
紀辛一時間覺得自己摟住的并不是某種未知的碳基生物,而是一顆足以将整幢房屋摧毀的炸彈,他索性眼皮一跳、心一橫,主動松開了齒關。
至此,随着舌尖觸電般的痙攣,口腔瞬間失守。
唇舌.交融、大腦混沌之際,紀辛強忍驚呼的沖動,每一根腳趾都蜷縮起來,恨不得全部擠到腳心。男人沉悶的吞咽聲傳入耳膜之際,紀辛渾身一輕,覺得自己總算擺脫嫌疑。
除此之外,人類小心翼翼地将右腳作輕微挪動,在對方不見緩和的唇齒攻掠中仍抽出一線神智來,确認了自己的重大發現。
而這個重大發現,于他下一步的計劃關鍵異常。
*
等烏雲散盡,天色被擦亮時,紀辛已經換下了濕透的衣物。
他和自己的‘丈夫’分坐于餐桌的兩端,守着各自剛剛出爐的晚餐,相對無言。
顧律弛臉上毫無波瀾,手持刀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至于為什麼紀辛明知對方一副光鮮亮麗的人類皮囊下藏着的極有可能是那些形狀詭異的滕蔓還不辭辛勞地準備晚飯。
他隻能說,既然顧律弛沒有選擇撕破臉選擇繼續扮演他‘人類亡夫’的角色,自己這個妻子萬沒有提前謝幕的道理。
至少,不是現在。
再看顧律弛,雖然表面上冷靜得冠冕堂皇,眼神卻時不時略過食物,粘在人類唇邊。手中刀叉碰撞,仿佛隻有就着紀辛唇上的那點潋滟水色他才能勉為其難地享用人類的餐食。
紀辛:“......”
他強忍住羞恥,才能克制住将餐盤中的食物掀翻到對方臉上的沖動。
上一次激怒顧律弛的代價是親吻。
下一次會是什麼,他想都不敢想......
此時飯桌上難能可貴的和諧來自于二人對于今天内所發生一切的心照不宣。
至少在發現藏在桌布底下那些蠢蠢欲動的漆黑藤條前,紀辛是這樣認為的。
而現在,他眼皮跳個不停,之所以能勉強維持溫順人妻的面具完全是強忍着一口氣。
長桌底下,昏暗光影搖曳不止。
像是有某種體型碩長的東西在緩慢蠕動,不止一條而是有數十條。對于他們的具體形狀以及表面構造紀辛都再清楚不過,他一想那些玩意兒距離自己不過數厘米之遠,仿佛已經能夠聽見粗糙表面與地毯摩擦發出的簌簌之聲。
那些聲音清晰得如有實質,像下一秒就要夠到他的腿邊、順勢而上,在人類清爽幹燥的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濕黏的水痕。
與此同時,除了若有若無的凝視,顧律弛的表情淡定異常。
有那麼幾秒鐘,紀辛甚至出現過桌底下那堆黑漆漆的滕蔓和男人并非一體的錯覺,驚奇這個人是不是同時擁有兩顆大腦——不然,怎麼能将兩幅面孔操控得如此自如?
在他渾身汗毛幾乎豎立,明顯感覺得身下絲絲寒氣逼近的時候,那些令人心底發毛的簌簌聲瞬間消失,仿若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紀辛還是用餘光掃到了被蹭得蔫軟的地毯,卻感到一陣茫然:
是顧律弛收回了它們嗎?
一邊想一邊觀察男人的臉色,隐約看到對方繃緊的下颌線,瞬間一種既矛盾又另類的猜想出現在腦中——顧律弛似乎并不喜歡它們接近自己。
可是......如若沒看錯,他們難道不是一體的嗎?
等到反應過來,紀辛才發現自己因為好奇心作祟有一大片身子已然朝顧律弛的方向倒去,又因為距離的靠近,反而看清顧律弛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讓他不由得又回想起那句“離我遠點。”
紀辛:“......”
幾乎就要憋不住吐槽,嘴都親過了,現在又要保持距離了?
簡直有病。
他正準備回到原處,又覺男人還在糾結,隻是那雙幽黑的眼睛卻定定地落在自己面部靠下的位置,飽含深意。
紀辛直接怔了怔,這種深意......他不久前才見識過。
近乎條件反射般後退一大步,伸手捂住了嘴巴。
這次換成顧律弛滿臉費解:“不願意?”
擰緊的眉頭已然道明,對方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拒絕’二字。
人類推動輪椅撤退的動作一頓,他這次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顧律弛的那雙動辄就陰晴不定的眼睛底下藏着紅色的東西!
那抹紅色閃爍起來時更像是某種危險的信号,直叫人覺得時間都凝固了,隻剩下那道紅光凝視之下被賦予的恐慌、躁動和不安。
又像是在告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