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紀辛繃緊全身的肌肉站在原地,任腦海中的記憶破碎又重組,臉色難看得吓人。
最後三位警官意味深長、欲言又止的表情忍不住飄到青年的臉上,話卻是沖着顧律弛說的,内容無非是夫妻那點事犯不着大動幹戈、報假警。
言外之意還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逗趣。
聽得紀辛臉色忽紅忽白,抿緊了嘴唇低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等所有人離開之後,紀辛将顧律弛堵在門口,沒讓他進門,說:“到底怎麼回事,我明明親眼看見——”
他的腦海現在極度混亂,已經顧不得對于眼前這個怪物随随便便就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恐懼。
“他們的确死了。”
紀辛愕然擡頭,繼續以瞪大的雙眼無聲發問。
男人卻不帶一點被抓包的窘迫,他的眼底掠過一絲暗色,下一刻又聽人類顫着嗓音發問:“那分局說看到他們二人回家又是怎麼回事?”
顧律弛盯着紀辛,沒有說話。
對方越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就越能證明他報警想要想要将自己交到那些穿制服的人類手上,越能證明他依然想要......離開自己。
想到這裡,男人不耐煩地皺眉,記憶中紀辛連夜駕車出逃的場景格外刺眼。
顧律弛其實有無數種方法讓人類‘聽話’,不久之前他抛卻那些斷胳膊斷腿的方案選擇一種損害最小的辦法。可惜......最健壯的那塊藤蔓,被人類吐了出來。
他的人類如此不同,如此叛逆。
可偏偏越是這樣,越叫男人覺得......挪不開眼睛。
不!紀辛決不能離開自己身邊。
無論以任何方式。
紀辛凝眉,又因為四散開來的壓迫感滿臉警惕,男人的沉默無疑讓他腦仁得更疼。氣上心頭,動嘴的速度就先于動腦的速度:“紙永遠包不住火,顧律弛你信不信,這次上門隻是警察下一次說不準拿槍指着你的就能是整支軍隊!”
軍隊......
最後一個詞落下的時候,男人眼皮終于動了動,他看似仍保持打量青年的動作,思緒卻飄向了半個月、甚至更早以前.......
黃沙漫天的沐礫荒漠,就算在午夜濕潤的水汽也沒有辦法滲入這片無人之地分毫。這裡除了各種匪夷所思的恐怖傳說,隻剩夜風裹挾着斷斷續續的嘶吼。
那時,祂被塵封在地底太久了。
久到忘記自己的姓名,久到......已經不屑于殺死潛伏在方圓砂海中觊觎自己的低劣生物。
打破這一切的是兩支隊伍的出現,以年輕人類領頭的考古隊,還有就是另一支被叫做‘軍隊’的隊伍,用子彈和硝煙試圖掃清那些低劣生物也将自己吵醒。
祂不喜歡這些全副武裝的猴子,他們的武器過于喧嚣和激烈,即便這樣也無法和另一批虎視眈眈的生物分庭抗禮,整片荒漠上隻剩一聲大過一聲的慘叫和嘶吼。
回憶頓在這裡,顧律弛突然沉下眼。
繼之前兩次露出原型之後,隐約感應到了那些東西.....蠢蠢欲動的痕迹。
與此同時,紀辛也發現了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紅光,這才注意到與先前不同,無需對方眨眼,瞳孔裡數次開阖的居然是......紅色的豎瞳。
幾乎是沒來有地,青年再次盯緊男人,不由自主被那條紅色的豎線吸引,令人失望的是,顧律弛隻是失神了一瞬很快又在紀辛的靠近中恢複正常。
“紀辛,答應我。”男人的身形一寸寸靠近,語氣不容反駁:“一分一秒都不要試圖離開我的視線。”
話題轉變之迅速,氣氛轉換之詭異竟叫青年差點沒有穩住身形。下一瞬,紀辛感受到對方冰涼的手掌抵在自己腰部,摟得還挺緊。
他下意識就要懷疑一旦答應對方男人就要将他整個人攔腰掐斷。
紀辛的視線在湊近的臉上短暫停留了片刻,冷冷一哼:“不說其他,單說着滿屋子的‘眼線’我還能跑到哪去。”
顧律弛颔首,人類之前能夠順利出逃的确是因為自己的大意,對此,他無可反駁。
手上的力氣卻沒減。
紀辛:“.......”
自己的一連串問題沒有得到解答不說,現在又不知道哪裡做錯了惹到男人,非得以這種極度不舒适的動作僵持着。
顧律弛感受着手掌下不堪一擊的人類□□,咽喉随着每一次脈搏的鼓動上下起伏,定神後再觀察人類的表情,目光又逐漸變冷——他已經很久沒見人類笑過了,哪怕是笑意不達眼底那種。
“告訴你真相,可以。”
顧律弛一瞬不瞬地觀察着人類面部表情肉眼所見的松動,一字一頓:“但我有一個條件。”
紀辛深吸了一口氣,即摸不透對方的心思顯然也不想讓人好受,大言不慚:“要是我說——我不呢?”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箍緊腰肢的手掌上鑽出無數根粗粝的滕蔓來,直接将紀辛準備張合的嘴唇封上。
紀辛危機感叢生,半閉着眼假意示弱:“那你先說說看。”
交換條件到底是什麼?
紀辛半垂下眼睑時,忽閃的睫毛猶如一隻小小的鴉蝶,蝶翅扇得人心尖一癢,顧律弛以為人類這次終于學乖了。
男人的目光一點點從人類的睫毛、鼻尖滑過,最後落在微微下垂的嘴角,不由得放輕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