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辛回到客廳沙發上，眼睛還有點發紅，躺倒的動作并沒有之前那麼百無聊賴。單拎出任何角度都透着種精緻的随意感，顯然是精心設計過的。

“有病啊我。”紀辛想到什麼，一下子從沙發上騰起。

他想起自己早就脫離了角色，不再是顧律弛的妻子，根本沒有必要再惺惺作态。很快，紀辛擠出一絲笑容，開始重新期待起來。

——等十八個男模上門以後，也不知道後山那位還是能不能躲在那些樹叢裡裝聾作啞。

又或是，直接着火？

光是想一想，紀辛眼中雀躍的火苗就倏地燃起。

穿越這麼多次，簡直沒有比這更讓他感到興奮的事了。

來者卻沒有紀辛想象中快，他逐漸陷入難耐的情緒中眼睜睜地盯着緊閉的房門。好不容門鈴響起，推開門去，等待紀辛的卻不是什麼肩寬腿長的年輕男模，而是一隻渾身漆黑的......小貓。

也不知怎麼，紀辛多看了這貓一眼，轉而陷入沉默。

随後“砰——”的一聲。

大門重重關上。

不久之後，門鈴聲再次響起。

屋内紀辛的沉默持續了片刻。

待紀辛再度開門。

意料之中的，貓還在，隻是旁邊多了包裝好的香槟和果盤。

好幾分鐘過去了，一人一貓無聲地對視着。

突地，像是意識到什麼，紀辛的嘴唇抿成一道弧線。他修長的身形快速蹲下與小貓視線齊平，以這種确保對方能夠照單全收的角度，笑了。

......

大約一小時前，停在小區岔路口的豪華巴士車窗被搖下來，滿車好看的年輕人推搡了半天選中最靠窗的那位詢問這位氣質不凡的業主。

“這位先生，請問您認識13幢樓的紀先生嗎？勞煩幫忙指下路......”

男人聞言轉身，看清對方的瞬間，林嶼頓了片刻。

來者隻是輕飄飄地打量自己一眼，他竟然出現短暫的不安。

男人的視線了掠過車窗，掠過林嶼，用一種冷淋淋的眼神打量滿滿一車的年輕人類，嗡聲冒出一句：“你們，都找他？”

除去司機，整整十八個 。

滿車的人被這種壓迫感十足的質問鎮住，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回答，明明是明碼實貨的交易竟然生出種近乎絕望的罪惡感。他們甚至有種直覺，眼前這個人和他們的雇主不止認識，或許還很熟。

不然，這種和捉奸現場差不多的詭異氣場要怎麼解釋？！

沒等他們找好借口，男人漆黑的瞳孔突然聚焦于一處。

林嶼哆嗦着手指将道具貓耳朵和貓尾巴藏到座位底下，對方的眼神冰冷得實在吓人，他就算不與其對視也有種莫名的自覺：

——還好沒有扮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對方問話的片刻，林嶼還是覺得自己緊張得快喘不過氣。

“這也是你們準備的？”

巴士裡，頂燈一陣抽閃，所有人被籠罩在明暗切換的光影中。

林嶼背後悚然一涼，每陣心髒的泵跳都格外吃力，這使得他強烈的求生欲被激起，大着舌頭顫聲回答：“不、不是的，那些是，是客人他......指定的，想必是他自己喜歡。”

當他最後一個尾音結束的時候，男人上下嘴皮重重地一砸：“他，喜歡？”

聲音結結實實地傳出來卻絲毫不能驅散來者身上陰郁晦暗的氣息，與之相反地，男人透露出一種凝重又詭異的割裂感。

車上所有人統統怔住。

在他們意識尚存的最後一秒，周圍突然被迫降的黑霧包裹。随後，小區裡整輛大巴消失不見，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

顧律弛在看到紀辛笑容的刹那，垂在身後的尾巴極其僵硬地上挑了一下。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起那個年輕人類的話，即便再不能理解，現在他也相信了，紀辛的确是喜歡貓這種動物。

不然不會才見第二次面就對自己展露笑顔，他仔細檢查過，這種直達眼底的笑意并非自己第一次踏進家門時那人挂在臉上的公式化表演，而是将情緒融入其中的，能夠重重撞進他心口的笑意。

——雖然，這種笑容背後别的情緒，他暫時還看不明白 。

短暫的失神後，顧律弛本就不自然的動作變得無比僵硬，若不是顧忌現在的身份是隻無用且渾身遍布長毛的貓科動物他簡直就快控制不住要拼命聞嗅足足将自己淹沒的，來自紀辛身上的氣味。

沒錯，他被紀辛直接抱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顧律弛都繃直了背脊，渾圓的瞳仁倏地凝聚成細線，一瞬不瞬地看着紀辛的臉龐不斷貼近、變大，然後捏起他的脖頸将自己放進臂彎。

這一刻，他不費吹灰之力地将自己與紀辛的距離無限拉近，顧律弛小心翼翼又近乎貪婪地磨蹭了一下這個屬于自己的人類，随後他聽見了一種從自己喉部發出的有節奏的雜音。

顧律弛壓抑許久的煩躁和郁悶仿佛在這一刻得到纾解，但很快，紀辛一句話差帶叫他暴露原型。

“怎麼就你一隻貓，我明明付了十八個男模的錢？”

顧律弛追随紀辛的語氣尋去，隻見對方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态。他随即後槽牙下壓，吞下肚的唾液裡夾雜着鐵鏽味。正是這股鐵鏽味提醒顧律弛自己現在真實的身份和處境，讓他在焦灼的盛怒和煩躁中得出一絲理智——他不想再離開紀辛了。

短短幾天的‘離開’，他近乎嘗遍了不适和惶恐，哪怕試圖轉移注意力都無果。

他将自己無聲地隐匿能夠将這幢别墅盡收眼底的後山，可遙遠的注視和偷窺根本無法滿足自己本能一樣的期待和渴求。

他，渴望紀辛。

他渴望這個人類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寸發膚 。

他渴望和對方所有形式的互動。

他這才幡然悔悟，當初試圖将紀辛□□剝離而靈魂囚禁的自己......到底有多蠢。

先收回視線的是紀辛。

隻見他面上神色微妙，随後嗤笑一聲。

通體漆黑的小貓略微滞澀地擡頭，他被人類這種上一秒鐘還在質問自己下一秒鐘又無事發生的舉動弄得摸不着頭，很快，不等顧律弛反應過來他又被人類帶進屋内，放到了以前常坐的沙發上。

紀辛不再提關于男模的舊賬，又像是默認了這隻上門的黑貓能聽懂人話。他手裡開着香槟，一雙淺色的瞳孔故作優思地瞟過去：“怎麼辦呢小家夥，我既然花了錢肯定要享受應得的服務的。”

黑色的小貓猛地收回黏在對方身上的視線，端正刻闆地坐起。

服務？除了送酒，還有别的服務？

不對，一定是漏掉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