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思源和林恩喬都感受到了這股無形的冷意,兩人對視一眼,林恩喬說道:“陸哥,咱們也過去吧。”
陸長惟“嗯”了聲。
換好衣服,快到拍攝時間,陸長惟從休息室出來往拍攝場地走,正好撞見同樣換好衣服的許知朔。
許知朔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服裝師按照他的尺寸将阿難這個角色的衣服連夜進行了修改,因此,這身西裝很好地貼合了許知朔的身材,清瘦挺拔,腰細腿長。
但他臉上的妝容讓他看起來非常疲憊滄桑,眼下一片黑青,嘴唇更是沒有一點顔色,還有翹起的幹皮。
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死掉的樣子。
陸長惟面無表情地從許知朔面前走過去。
今天拍的第一場戲雖然是陸長惟與許知朔的對手戲,但卻是翁紅玉的角色的高光戲。
阿難的姐姐瑰夏死亡的第三天,阿難在每天上班必經的一條巷子裡遇見了消失了很多天的張赫。
為了拍攝方便,這場戲的取景地就在酒吧附近的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的景已經布置完成。
陸長惟和許知朔開始走戲。
文铮作為導演,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人的狀态完全不如昨天。在拍戲這件事情上,陸長惟可以說是最讓導演省心的演員,隻要來了片場,他就能夠迅速進入角色的狀态。文铮沒想到陸長惟的狀态竟然比許知朔還差。
不過好在走了一遍戲後,兩個人的狀态都回來了。
場記打闆的聲音落下。
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幽深的巷子裡,阿難看到靠牆站着的人影。直覺告訴他這是誰,于是,他停下了腳步,對着陰影中的人,輕聲說道:“瑰夏死了,你知道吧。”
張赫很輕地說了句:“抱歉。”
“家養的植物離不開飼養者,沒有了陳先生,她注定會在某一天枯萎死去。”阿難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得這人好像瘋了,相依為命的姐姐被人害死,還能如此冷靜,“她可以自由枯萎,但不能被折斷。”
張赫的身影動了一下,半邊身體離開了陰影的範圍。
“你應該好好養傷。”阿難看到他身上的傷口。他無法怪罪張赫沒能及時救下瑰夏,對方已經盡了全力。
“她留了一句話給你。”張赫說。
“不要為她報仇是嗎?”
“她說很歡喜你成為了她的家人。”
這一刻,阿難的表情似哭似笑,扭曲到了極緻。
“你知道她為什麼叫瑰夏嗎?”
瑰夏一開始并不叫瑰夏,她叫送妹。
她覺得自己的名字不好,因為改名字的事情琢磨了好久,她想,代表着新生的名字一定要非常慎重。直到有一天午後,她喜歡的人,請她喝了杯咖啡。
那是她第一次喝咖啡,咖啡好苦啊,但陳先生很喜歡。她也跟着去了解,看到一些圖片才知道,原來咖啡樹也會開花,開白色的花。
“那麼苦的咖啡也會開出白色的花嗎?”
陳先生回答,會的,就像你一樣。
“卡——”
文铮興奮地站了起來:“這一條特别好。”開拍前他還擔心陸長惟和許知朔,現在想想,果然多餘。
許知朔還沒有從戲中走出來,安靜地靠着牆。
陸長惟的視線從他泛紅的眼尾一掃而過,淡淡的紅就像是用毛筆取了胭脂點在清水中暈開的薄粉色。
一場戲結束,其他演員立刻就有助理舉着遮陽傘圍上來又是扇風又是擦汗,隻有許知朔是自己一個人。
雖然文铮跟他是朋友,但作為總導演,文铮實在太忙,要操心全劇組大大小小的事情,很難分給許知朔太多精力,有時難免會有疏忽的地方。
陸長惟站了沒三分鐘,下一場戲很快開始。
巷子裡的戲份拍完,劇組又回到酒吧,繼續拍酒吧的戲份,大多數都是陸長惟和翁紅玉的對手戲。
上午的戲份不重,大家都能按時吃個午飯。
“醋熘白菜,花菜,我們是什麼該死的菜青蟲嗎。”陸長惟用筷子扒拉了兩下唯一的肉菜——炖排骨,嘗了一口,連許知朔做的山藥排骨湯裡的排骨都比不上。
陸長惟“啪”的一聲放下筷子,一點胃口都沒有。
正捧着飯盒,認真幹飯的井思源和林恩喬面面相觑,都露出同樣不理解的眼神,都吃了一個多月的劇組盒飯了,怎麼突然就不滿意了。
“我給你訂外賣。”井思源試探着說。
陸長惟嫌棄:“不健康。”
“那我去老地方給你打包帶回來。”
“太遠了。”
對陸長惟突如其來的挑毛揀刺,井思源已經習以為常,情緒穩定地繼續問:“你想吃什麼?”
陸長惟往許知朔的方向看了眼。
休息時間,彼此關系不錯的工作人員基本都會自發地聚攏在一起,邊吃飯邊聊天。演員之間更是如此,對一些不溫不火的小演員來說,進了劇組不僅僅是拍戲,也是一次結識人脈的好機會。
在這樣三五成群、熱熱鬧鬧的氛圍中,許知朔仍舊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在一個小角落裡。
好的休息位置都被占的差不多,這次許知朔連一個能放餐盒的地方都沒有,于是,他就蹲在了自己的椅子前面,椅子上墊了紙巾放餐盒和湯碗。
不過他吃飯依舊很快,别人才扒拉兩口飯菜,他飯盒中的米飯已經下去了一半,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快餓死的菜青蟲也沒有許知朔這麼能吃。
這麼能吃還瘦得跟竹節蟲一樣,也不知道飯都吃到哪裡去了。
陸長惟重新拿起了筷子,對井思源說:“算了。”
井思源自然看到了陸長惟剛剛無意識看向許知朔的動作,心裡很快琢磨出來什麼意思,好脾氣地歎了口氣,同時忍不住好奇起來許知朔做飯究竟有多好吃,才一頓飯就讓陸長惟念念不忘了。不過最後的答案很大可能跟飯菜沒有關系,跟做飯的人有關。
陸長惟吃了兩口飯,餘光注意到許知朔已經開始收拾吃過的飯盒。許知朔的動作很麻利,不一會兒就收拾幹淨,将飯盒扔進了劇組的垃圾桶中。
扔了垃圾,許知朔回到他的椅子坐下,拿出了劇本開始翻看。他的戲份不多,劇本隻有薄薄的十幾頁。
看着看着,許知朔突然沒了任何動作,像是被人按下了靜止鍵,眼神發空地望着地面。
吃飯吃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