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朔看得有些出神,身邊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都不知道,直到聽見有人跟他說話。扭頭看見薛閑雨的臉,許知朔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薛閑雨對他笑了笑:“你是許知朔吧。”
許知朔點頭:“嗯。”
薛閑雨扭頭望向正在演戲的陸長惟,輕聲說:“我們一起拍戲的時候,我聽陸哥說起過你。”
陸長惟也會跟别人提起他嗎?
會說什麼呢?
是不是說讨厭他。
許知朔緊張地看着薛閑雨的側臉。
薛閑雨說:“我們一起喝酒時,他喝醉後給我講了你們一起錄綜藝時發生過的一些事情,還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說完,薛閑雨扭回頭看許知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覺得這是氣話——不知道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沒有說清楚。如果有的話,可以借助這次一起拍戲的機會把話說清楚。”
手指攥緊了衣袖,許知朔垂下眼睫,沉默了兩秒才回答:“沒有,我們沒有誤會。”
有的隻是謊言和欺騙。
薛閑雨露出愧疚的表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這個。我看過你們一起錄制的綜藝,我能感覺到你和陸哥的關系很好。所以我不想你們兩個因為誤會或者别的什麼,結束這份友情。”
許知朔安慰他:“沒關系。”
薛閑雨還是感到十分抱歉:“真的很不好意思。陸哥是很珍惜朋友的人,但他的性格比較别扭,所以我才想……總之,很對不起。”
許知朔又說了一遍:“沒關系。”像是在安慰自己,但他的目光卻無法再落到陸長惟身上。
陸長惟喝酒幾乎不會讓自己喝醉,除非在特别信任的朋友面前。陸長惟的酒量很好,但特别讨厭喝醉後無法自控的狀态,可是薛閑雨卻說陸長惟跟他一起喝酒還喝醉了。
陸長惟還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
許知朔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耳朵裡屬于片場的喧鬧聲逐漸遠去,隻剩下這句話帶來的回聲響徹在心裡,同時響起的還有這幾天陸長惟對他說過的那些話,所有的話一起響起,都是陸長惟的聲音。
來自四面八方的話,将他層層圍住,混亂得讓人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處于現實世界。
許知朔無意識地低聲重複:“沒關系。”
沒關系的。
陸長惟不想再見到他是應該的。
是他說謊騙了人。
是他抛下了陸長惟一走了之。
他自作自受,陸長惟想罵他打他都可以。
所以,沒關系的。
至少,陸長惟現在還沒有趕他走。
“許知朔?”薛閑雨擔心地擡起手,還沒碰到許知朔的胳膊,就被許知朔躲開了。
薛閑雨放下手,眸光微動。
許知朔匆匆地看了眼薛閑雨:“我……”他想找個借口離開,不再面對薛閑雨,他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态度跟薛閑雨說話。
他心裡很嫉妒面前的這個人,嫉妒陸長惟對他的特殊,那些隻有自己享受過的權利出現在薛閑雨的身上,讓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卑劣自私的人。
再跟薛閑雨待下去,許知朔怕自己會沒有理智地說出一些不好的、傷害人的話。
“我有點事。”借口找的很爛,但許知朔現在的思考都是停滞的,隻能說出來這個。
薛閑雨體貼地說:“沒事,你去忙吧。”
許知朔轉身走開,走得有些着急。聽見身後傳來陸長惟的聲音,他回頭看了眼,發現陸長惟在結束一場戲的第一時間就走到了薛閑雨身邊。
以前……許知朔停止了往下想,好像不論什麼事情,隻要好冠上這兩個字,都讓人難過。
陸長惟收回看許知朔的視線,扭頭看向薛閑雨,給他選擇:“要麼回酒店,要麼直接走人。”
但他的語氣已經替人做好了選擇。
薛閑雨委屈地說:“我不走。”
陸長惟露出耐心告罄的表情。
薛閑雨松了口:“我回酒店等你。”
陸長惟冷漠地說:“薛閑雨,适可而止。”
薛閑雨愣了愣,逃避似的:“我先回酒店了。”
陸長惟沒理會他,想到剛才薛閑雨和許知朔說話的場景,陸長惟心裡就有點煩躁。劇組裡有這麼多人,怎麼薛閑雨就正好跟許知朔聊起了天,他們兩個人又不認識,有什麼好聊的。
許知朔還對薛閑雨笑。
對這個人笑,對那個人笑,就看他的時候低着頭,跟個鲸頭鹳似的,恨不得低到胸口。
腦袋也别長脖子上,長腳上算了。
“開拍了。”井思源提醒。
陸長惟應了聲,暫時收住了多餘的思緒。
淩晨兩點多收工。
陸長惟在房車上換衣服,卸好妝,在化妝師的監督下老老實實敷上面膜,閉着眼睛休息。
到了酒店,陸長惟坐電梯上十六樓。
從電梯裡出來,走過拐角,看到站在他房間門口的人,陸長惟輕輕“啧”了一聲。
井思源也沒想到薛閑雨會等在陸長惟的房間門口,心裡忍不住歎息。但凡薛閑雨碰見的是别的人,他這副可憐又堅持的模樣,石頭都能被他打動了,可惜他遇見的是陸長惟。
“你們收工了。”薛閑雨聽見腳步聲,看向陸長惟,“明天早上我就去機場了,我怕走之前沒辦法再跟你見一面就等了一會兒。”
陸長惟扭頭對井思源和林恩喬說:“你們回去休息。”
井思源知道陸長惟已經忍耐到了極點,于是小聲地提醒:“留點情面,他的病還沒好。”
陸長惟沒回答他,走到門口。
房卡打開門,陸長惟打開房間裡的燈,對薛閑雨說:“進來。”
薛閑雨跟在陸長惟身後,關上門。
陸長惟坐到沙發上,朝斜對面的位置擡了擡下巴。在薛閑雨忐忑不安地坐下後,陸長惟沒有任何委婉的話題引入,直接說道:“ 《夏蟬》殺青已經快兩年了,薛閑雨,我不是陳多陽,你也不是夏禅。一個正常的演員該懂得什麼時候入戲,什麼時候出戲。”
薛閑雨聽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的瞬間臉色就變了,手指扣緊了沙發:“我沒有把你當陳多陽,我已經出戲了,我分得清電影和現實。”
他急切地反駁,非但不能證明什麼,反而透露出一絲底氣不足。
陸長惟平靜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破:“陳多陽愛夏禅隻存在于電影當中。”
薛閑雨很勉強地回答:“……我知道。”
他脆弱的表情像是在懇求陸長惟别再說了,但陸長惟并沒有停下:“薛閑雨,我沒有義務為你的出不了戲負責。”
這句話太冷漠也太傷人了,薛閑雨感覺自己的心都不會跳了:“我真的出戲了。”
他早就能分清楚陳多陽和陸長惟。
他知道自己喜歡的是誰。
“但你好像沒有聽明白。”陸長惟說,“演戲是我的工作,在電影殺青那一刻,我的工作就結束了。我教你,隻是嫌你哭得太煩,同時也是不想讓你影響到我的工作。我不管你自己腦補了什麼,但你已經打擾到了我現在的工作和生活。”
薛閑雨面色慘淡,試圖找到支撐自己想法的往事進行反駁:“那你為什麼要帶我去參加lucy姐的婚禮呢?”
陸長惟嗤笑了聲:“不清楚的話,現在就打電話問季青山,問他為什麼要帶你去。”
三個人一起去,到了薛閑雨嘴裡卻成了他們兩個。
不過,提起來這件事陸長惟就想罵人。
當初季青山為了給電影增加熱度,在他們從婚禮回來後沒多久,就在背後聯系媒體編造他和薛閑雨的戀情绯聞。
因為這件事,陸長惟和季青山鬧掰。人情還完,電影拍攝結束,陸長惟就跟季青山斷了聯系——有些人在你低谷時幫你,不是出于好心,是為了讓你百倍千倍地回報給他。
“所以不是你想帶我去,是季導……”薛閑雨的聲音哽咽,“可是……”他想找出更多證據,但是他找遍了僅有的回憶,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