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惟看了眼許知朔，離開沙發，邁開長腿往門口走，回頭不耐煩地說：“還不走。”

許知朔和林恩喬對視了一眼，趕緊跟上。

剛一出門，陸長惟就被迎面飛撲過來的小白狗吓了一跳，厲聲呵斥：“走開。”

熱情的小白狗瞬間蔫吧下來。

“小白，回來。”小白狗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個雙馬尾小女孩，蹲下來，對小白狗拍手。

小白狗立即向她跑過去。

陸長惟看向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小狗，害怕地縮了縮。

在看到陸長惟身後的林恩喬後，小女孩才沒那麼害怕：“小喬姐姐。”

“嗯。”林恩喬應了聲，朝她走過去的同時給她介紹陸長惟和許知朔，“春生，他們是跟姐姐一起來的，是姐姐的老闆和朋友，你喊他們哥哥就好。”

“哥哥好。”春生乖乖地喊。

陸長惟應了聲：“看好你的狗。”

春生立即抱緊了自己的狗：“我的小狗很乖的，它從來不咬人，它很聰明聽話。”

許知朔看了眼害怕的春生，蹲下來，聲音溫柔地說：“這個哥哥的意思是村子裡來了很多陌生人，他們中也許會有不喜歡狗狗的。”

春生看着對她笑的許知朔，漸漸卸下防備的姿态：“我知道了，謝謝哥哥。”

許知朔摸了摸她懷裡的小狗：“不客氣。”

春生把小白往許知朔面前舉了舉。

許知朔忍不住笑了聲，看了眼陸長惟，又摸了兩下小狗的腦袋：“謝謝。”

春生說：“不客氣。”

林恩喬胳膊摟過春生，對兩人說：“我跟春生玩一會兒，陸哥，你們先走吧。”

陸長惟垂眸看了眼偷偷瞄她的小女孩，繼續往前走，身後傳來許知朔緊緊跟上的腳步。

村子裡的路比外面的路稍微好一些，沒有那麼多泥，隻不過沒有路燈，晚上走路不方便。

但現在因為劇組的到來，幾乎每家都亮起了燈，這座幾十年的村子好像重新有了活力。

陸長惟和許知朔一前一後地走着。

陸長惟看着地上的影子：“為什麼去演話劇？不是說要成為動畫導演嗎。”

許知朔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下：“動畫隻是我學的專業。我挺喜歡話劇，正好上學時演過一些文铮的短片，所以就去嘗試了一下。”

陸長惟沒有因為他的避重就輕而輕易岔開話題，他停下腳步：“所以你當初說的那些關于夢想的話隻是空話是嗎？”

他質問的話，讓許知朔很輕地抖了下，像是被風輕輕吹了一下的枝葉。

許知朔擡不起頭，在陸長惟這樣注視的目光下，他好像被剝光了一樣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第一次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到沒有人，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去。

而不是站在這裡，被陸長惟看着。

“不是……”許知朔隻會重複這兩個否定的詞，他想要再起說點别的，但隻是說出這兩個字就已經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十九歲因為兩部動畫短片火爆全網，從而被《有話說》邀請，遇見陸長惟的許知朔，是七年前的許知朔，他也想回到七年前，他做夢都想回去，甚至有好幾次他做夢夢見自己坐在電影院看自己的電影，可是他回不去啊。

夢醒來就什麼都沒有了。

“我沒有……”許知朔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視線隐隐發黑，陸長惟的身影淡去了，他看見了更多的人，他們沒有臉，但他們站成一排，每個人都在指着他問為什麼放棄了。

我沒有放棄。

許知朔想張嘴回答，可發不出聲音。

“許知朔！”陸長惟強勢地擡起許知朔的臉，發現許知朔的眼神完全失了焦，嘴唇一直在哆嗦，發出意味不明的音節。

陸長惟捧着許知朔臉頰的手掌慌得在發抖，他輕輕拍了下許知朔的臉，一聲又一聲喊他的名字：“許知朔，許知朔！”

媽的！

陸長惟在心裡狠狠罵了一聲。

許知朔這個狀态就和當初被他攥住胳膊的狀态一樣，好像丢了魂兒似的。

到底是為什麼？！

五年的空白讓陸長惟即使想猜測原因也沒有絲毫頭緒。他不知道許知朔這五年經曆了什麼，更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分手時還好好的一個人會變成這副模樣。

操！

陸長惟托着許知朔臉頰的手掌移到他的後頸，直接把人按進了自己的懷裡。

“許知朔，看看我吧。”陸長惟的胳膊牢牢地環住許知朔，一隻手貼着他的後腰，一隻手按着他的後頸，輕輕摩挲。

這樣熟悉的擁抱，不僅讓陸長惟不知不覺中抱得更緊，也讓許知朔慢慢回過神。

他又在陸長惟面前出醜了。

許知朔痛苦地閉上眼睛。

遠處有人走過來。

“我帶了酒，等會兒去我那裡整兩口。”

“過兩天再整，我今天得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得扛機器上山呢。”

許知朔遲鈍的大腦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突然就被圈在腰上的力道帶着走向另外一條路，躲進了一個院子沒亮燈的門樓下。

許知朔這才驚覺自己竟然被陸長惟抱在懷裡，甚至此刻，他正趴在陸長惟身上。

呼吸間全是陸長惟身上好聞的氣息，還有他用了很多年的玫瑰香水的味道。

許知朔的手腳僵硬，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陸長惟抱他了。

時隔五年，這樣一個簡單的擁抱卻成了許知朔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現在它發生了。

陸長惟背靠着門牆，聽着許知朔恢複正常的呼吸聲，稍微松開了一點胳膊。

兩個散步的人從路口走過。

交談聲逐漸遠去。

陸長惟徹底松開了胳膊。

“嘩——”

潑水聲突然在很近的地方響起。

許知朔受到驚吓，下意識往陸長惟的懷裡躲，而陸長惟也側了側身體。

斜對面的院子亮起了燈，響起人接水的聲音，水聲在夜裡“嘩啦啦”響動。

漏出的燈光微微照亮門樓下的兩個人。

陸長惟低下頭看許知朔，許知朔恰好也擡起了頭，兩個人四目相對，不到十厘米的距離。

呼出的氣息逐漸交織在一起。

陸長惟看着許知朔的眼睛。

重新聚焦的眼睛裡映着他的身影，明明是看不見的，但陸長惟是如此的笃定。

視線不知不覺中下移。

突然，光線消失，周圍再度陷入昏暗。

光線消失的一瞬，陸長惟好像聽見了開關發出“啪嗒”一聲，這個聲音像是發起沖鋒的号角，鼓動着他向眼前的人靠近。

呼吸越來越近。

陸長惟的手落在許知朔的肩膀，捏了一下，他輕輕将人推開：“我……”他說不出道歉的話，隻輕輕說道：“我相信你沒有。”

所以，别難過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