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康青楊就在一邊，其實說者無意，聽者也無心，隻不過入了耳心裡嘀咕一句，原來宋家丢過一個女孩兒，倒是不曾聽過。

真正讓這件事情入心的，還是他回家路上遇到一家報攤，不過是在等紅燈時無意識地往四周一瞥，好巧不巧，宋世萬和鐘芙在圖像被印在封面上。

回家之後，他又下了趟樓，悄悄地把報刊買回來。

封面上倒是平平無奇的一句新舊交鋒，裡面的内容也不過是大談香港經濟，間或引用一句經濟學家的話來增添内容的正确性。康青楊對裡面講了什麼毫不在意，隻是對着那張圖看了又看，這時宋世基的那句話不經意地滑入他的心裡。

一個丢失的孩子不能證明什麼，康青楊專門去買下曆年報紙，總算在其中翻到了當年宋家大兒子與其妻子結婚時的報道。

他的小女兒與宋世萬隻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相像，但與宋家的大兒媳那可像得多了。

其實宋家的大兒媳和她女兒并非沒有報道，往後幾年的報紙都能看見宋世萬對其孫女的誇贊，确實如宋世基所說，宋世萬對孫女是相當疼愛的。孫女喜歡商場的洋娃娃，他能把工廠買下來隻為孫女能随時随地拿到喜歡的，他時常在報紙上說這個孫女旺他，她出生之後，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好，可見她是他的福星。

康青楊再往後翻，九一年之後就不見宋家第三代的報道了，那時候信息傳遞并不像眼下這樣迅速，時過境遷，很多人都不知道宋家是有個第三代孫女的。

僅是相像的照片還不能說明什麼，但康青楊還查到宋家大兒媳在大陸出車禍去世，巧合太多，康青楊心中動搖。

這麼多年，他一直以為小女兒親生家庭在内陸，或許方向錯了，其實她是港城人，被母親帶到大陸，因為出了車禍，後來又被人拐走。

鐘芙同老爸開玩笑：“那現在點半，難道我要同宋家相認？我都怕被打出來啊。”

“是哦，”康青楊皺着眉頭擔心，忽然看見女兒忍笑，佯作不悅道，“你啊，對自己事這麼不上心的。”

既是知道自己确實跟宋世萬有血緣關系，鐘芙才愈發不上心了。

“那可是宋家啊。”

“我真的跟宋家有關才是真的糟糕呢，宋家内部就差點要打破頭了，我若真和他們有關系，那我便是嫡長嫡枝，到時那些堂叔堂姑豈不是一緻對外？”

宋世基的幾個子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到時鐘芙一加入進去水就更混了，她并非沒法子應對他們，隻是平白無故多幾個敵人也沒什麼意思，不夠心煩的。

臻萬國際是巨無霸，繼承了它無疑繼承了一個商業巨國，可這商業巨國也有種種弊端，部門冗雜、尾大不掉，鐘芙何苦去勞心勞力，況且頭頂上還有個野心勃勃的宋世萬掣肘，那也沒什麼意思。

“與其覺得我跟宋世萬有血緣關系，您還不如盼着我跟宋家毫無關系，那樣對我還好一點。”

鐘芙送走若有所思的老父親，将這件事抛在腦後又埋頭處理起公司的業務來。

她并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本以為會就這樣過去，不想僅僅一周的時間，又有人找了過來。

這次來的是宋世萬。

……

這是一間并不太大的會客室，比起他自己的更是小得多，不過裝潢很用心，精簡中帶着一點科技風格，倒是很符合公司基調。

宋世萬年逾六旬，西裝三件套穿得闆闆整整，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顯得人很英挺。

他默然不語地看着對面的年輕人，那年輕人正手指撚着紙張，翻看着一份報告，一份有關他大兒媳和孫女當年出事故的報告。

過了一會兒宋世萬開口道：“子淩出生那年正值中英簽訂聯合公告，很快我的公司上市，我一直對别人講，子淩是我的小福星……”

鐘芙擡頭靜靜聽了一會兒，片刻後道：“宋生，對于您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隻是有關宋家第三代的事，我想您還是得謹慎一些，簡簡單單一份報告，實在不能說明什麼。”

其實這份報告不算簡單了，上面載明宋家大兒媳到内陸的前因後果，将鐘芙的身世查了個底兒掉，她的年紀、被康青楊發現時的經曆簡直與宋子淩處處吻合，但有一點說不清，鐘芙到底是怎麼走失簡直被拐的，這中間的空白是對不上的，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連鐘芙自己都不清楚。

宋世萬目光銳利，很快緩和：“其實有個好簡單的方法，隻要我們去測個DNA，你到底是不是我孫女，隻需幾天，快的話隻需一個下午，結果馬上就能呈在你我眼前。”

宋世萬早前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他沒提前動手并不是因為想要尊重疑似孫女所以想要提前告訴她這樣的理由，他沒做隻是因為做不到。

他雇傭的私家偵探拿不到她的一根毛發。

鐘芙無意識的小心是一方面，更緊要的是她這幾個月都在深圳這邊，私家偵探根本找不到機會接近她，更不消說什麼潛入大樓了。

鬼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科技公司都這麼嚴謹，各種指紋鎖、虹膜鎖，私家偵探是偵探來的，卻并不是專業間諜啊。

沒辦法，宋世萬隻好自己來了。

鐘芙食指敲敲桌面，似乎覺得有點難辦，她和宋世萬都是生意人，這時候玩什麼血緣情深似乎有點裝樣子，要說宋世萬對她有什麼爺孫之情此刻倒是瞧不太出來，不過他這幾十年一直在尋找孫女的下落也确實令人動容。

比起康青楊覺得二人相似，繼而查到宋家大兒媳的下落猜測小女兒會是宋家的小孫女，宋世萬的方法倒是更科學合理得多，作為帶給他好運的孫女，宋世萬每年花着錢找着他的下落，一直找到現在。

意外身亡的兒媳長什麼樣子宋世萬早就不記得了，比起模糊的印象，倒是白紙黑字的報告更合他的心意。

此刻兩人坐在這裡，宋世萬迫切地要求鐘芙跟他做一次親緣報告，甚至已經把檢測機構的人帶在身邊。

鐘芙沒有拒絕的理由。

若不是，那無傷大雅，作為被打擾的補償，宋世萬一定會叫人滿意，若是，那不是“皆大歡喜”，宋世萬找到孫女，孫女可找到一個大靠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