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在少林寺有單獨的一個院子,兩人密謀起來,等話題結束時,天色已經大亮,寺養的公雞已經打了三聲鳴叫。
少林寺坐落在嵩山,山中風景秀麗,景色不同于他處,鐘芙一時也不急着下山,直往高處走。
她仗着功夫高,也不怕被寺中僧人發現,倒是偶爾有僧人瞧見天空中飛過的白雕,不解道怎麼此地會有雕來,這些僧人也并不知曉,白雕到處,四中嚴禁不得入山門的女子也早将少林寺上下逛了個遍。
鐘芙來時,蕭峰等人已經下山,她也無從窺見掃地僧是如何力壓群雄的,隻是上山之時偶爾聽見些竊竊私語,才知道少林寺中竟隐藏着這麼一個英雄人物。
而眼下這位英雄人物正穿着一身青袍,手持一把掃帚,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到鐘芙身前,仿佛是錯眼的功夫,就瞧見人了。
她被人發現擅闖少林,也毫不好慌張:“大師有禮了。”
這掃地僧人合十還禮,說道:“阿彌陀佛,施主有禮。蕭居士既然已經放下俗世恩怨,施主又何必叫他再返塵世。”
原來昨夜的一番交談早已被這老僧收入耳中。
隻是被人知道鐘芙也不以為意,笑道:“倘若蕭老先生真的一心向佛,無論我怎麼鼓舌,隻怕老先生也不為所動。”
鐘芙還以為這掃地老僧是要來教訓她,或者也如對蕭遠山、對慕容博一樣,對進她行一番勸誡,可聽了鐘芙這句話,這老僧人卻點了點頭:“施主說的不無道理。”
鐘芙笑道:“大師既然認為我說的有道理,那定也知曉蕭老前輩并沒有真正放下俗世之念,怎麼還能勸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僧人歎氣:“蕭居士同慕容居士争鬥不休,我若不曉以大義,難道還親眼見着他們拼個你死我活不成?”
鐘芙撫掌而笑,難怪蕭遠山和慕容博都信奉他為大師,這老僧一點也不迂腐,這兩人當真從此以後一心向佛麼,蕭遠山和慕容博不信,其實這位大師也不信,向佛之心怕是隻有半數。
掃地僧同樣微笑地看着鐘芙:“姑娘可是出身逍遙派?”
對于這樣有智慧的大師知道逍遙派,鐘芙并不覺得奇怪,她點點頭:“在下正是逍遙派掌門。”
掃地僧人臉上顯現出異容:“姑娘小小年紀,便擔此重任,依姑娘的才智武功,他日必有一番作為叫天下人矚目。”
“承蒙大師誇贊。”
“我與貴派的逍遙子掌門有舊,逍遙子當日離去時曾對我言,倘若有一日見到門下不孝弟子,叫我轉達一句話給弟子。”
鐘芙這下才是大大的驚奇了,她竟沒想到竟會在這大師身前,聽到一句來自師父的贈言,聽這位大師的語氣,他同師父逍遙子隻怕不是一般的有舊。
她斂衽道:“不知家師有何吩咐托大師轉達。”
“他對我道,‘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才是逍遙派最大的精要。”
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這是莊子《逍遙遊》中的最後一句話,意思是,修養到最高的人會忘掉自己,修養達到神化境界的人無意于求功,道德學問聖人無意于求名,簡而言之,超脫自己,超脫權利,超脫名利。
逍遙派中逍遙二字,真正的精要也正在于此。
這是師父對弟子最後的囑咐。
鐘芙皺眉思量,系統冷不丁說道:“莊子是一位大哲學家,逍遙子看來也是一位哲學家,嗯,隻是咱們不要哲學,哲學是個大坑,陷進去小心出不來了。”
系統殷殷垂念,江湖中人對武林秘籍汲汲營營,可武學典籍對她們來說隻是一個工具,和手/槍、棍棒一樣,習武也不過是讓工具更趁手一些,當真練不成天下第一,那也沒什麼可惜。
她冷眼旁觀無崖子半死不活,李秋水先前更是瘋得吓人,她可不想叫鐘芙也變成這個樣子。
鐘芙小聲道:“你不懂,他們不是因為武功,他們是因為堪不破感情。”
系統破音:“你不懂,這是哲學!”
鐘芙:……
鐘芙向掃地僧人施了一禮:“多謝大師賜教。”
“不勞施主謝,我也隻是代為轉達。”
“阿彌陀佛,既已轉達,這便離開了。”
“大師請便。”
……
鐘芙都沒想到,這一番上山竟然還有意外之事發生,隻不過這個意外并非壞事。
逍遙子的這句話不隻是說給鐘芙自己的,也是說給門下三個弟子聽的,逍遙派二字出自逍遙遊,隻怕門中弟子早已将逍遙遊倒背如流,這句話他們應該并不陌生,三十年後,這句話托一個舊友之口再次告訴經曆了三十年春秋的弟子,他們會有什麼不一樣的感悟嗎?這句話中隻怕也飽含了一個師父對自己弟子的拳拳愛護之心。
期盼着他們能夠真正讀懂這句話,拿得起也放得下。
鐘芙将今日之事寫在三封信上,叫人分别寄給三人,至于看到這封信,三個師兄師姐有什麼感悟,鐘芙便全然不知曉了。
……
大理國建國至今已經于一百五十多年,開國皇帝段思平,原是大義甯通海節度使,段思平聯合貴族推翻大義甯國,之後便定都在羊苴咩城,也就是日後的大理,大理國的曆史就此拉開帷幕。
大理國傳到如今,國中内亂其實不在少數,最近的一次便是楊義貞作亂,導緻段延慶失去太子之位,段氏皇位由段壽輝繼承。
段延慶已經失蹤近二十年,一朝浮現人前,便與段正明、段正淳兄弟為難,言之鑿鑿說段正明是竊取皇位,更是使出諸多下作手段來迫害段正明,甚至不惜下毒來破壞段正淳之子——段譽的名聲。
有這麼一個犯上作亂的親戚,段正明很是頭痛,可他心中也清楚,如今的段延慶,是無論如何也繼承不了皇位的。
可是誰也想不到,再次出現在她們兄弟面前的段延慶,就換了一個路數。
他獻出太子玉玺,更獻上一座礦山地圖,無論哪朝哪代,都缺金礦,可段延慶獻上的這座金礦不在大理,而在南海,段氏想要金礦,便必須承認段延慶就是前代太子,而這位前代太子,面貌損毀,膝下隻有一女,其實已經大大降低繼位的可能性。
其實段延慶再次出現于人前,背後不隻有朝中勢力的支持,更有大理國諸多部落支持,他們并不是不滿皇帝執政,但确實是不滿高氏一系把持朝政,他們渴望将段延慶推出來,希冀能在高氏強權下找到一絲喘息之機。
段正明的皇位其實是由段壽輝傳下,而段壽輝是被高氏父子擁立,其實段正明同段延慶之間,并無直接沖突。段延慶回朝之後,被封為睿王,有名無權,不同于鎮南王段正淳,顧名思義,是為了震懾南方諸部。
作為段延慶的女兒,鐘芙被封為昭明郡主,段正明膝下并無子嗣,同胞弟弟段正淳也隻有一個兒子段譽,鐘芙作為段家第三代子息,得到的善意至少要比“父親”段延慶多。她雖是郡主,卻享有公主待遇,食邑比肩公主。
可對于段正淳來說,這個曾經對他出言不遜的青衫姑娘,竟然會是段延慶的女兒、他的侄女,這個沖擊卻是比段延慶回朝要來的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