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永遠閃爍光芒的眼睛忽閃着,手沉甸甸的摸上我的顱骨,兩顆頭緊緊挨着,我們用柔軟的毛絨毯子打地鋪共度夜晚,在進入睡眠之前聊起星象,詩篇,還有歌詞與旋律。
他絲毫不覺着無聊似的附和我的每一句話,在我談起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書時,保羅仿佛能猜到我的想法。
我告訴他,“我的生活就像杜拉斯手中的果子。”
而他卻隻是拉起我的手,告訴我。“你是她書中陽光下的一塊面團。”接着幾聲笑從喉嚨溜出,混雜在空蕩,泛起回音的客廳中,分不清哪一聲是我的,哪一聲又是保羅的。
我們笑着,又在同一時間變得沉默。兩具瘦弱,擦去唇彩後的身體躺在一起時像是被曬在午後陽光下的切片梅子。如果我再不做出些補救方式,陽光就快要把我的最後一點水分從身體中抽出,留下一塊幹癟,泛起皺痕的果幹。
我和保羅的手臂相互交叉着,他在從窗戶滲進的月光中望向我。“洛蔓。”他喊起我的名字,手也摸上了我的耳垂。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但卻想裝模作樣的用下巴親昵的蹭他的手腕。
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我在撅起嘴唇親吻他前,将一切原因都怪到了毫無預兆的離别導緻的空虛感上。
心中情緒這樣泛濫,怎麼可能不是因為空虛感而引發出的盲目依賴呢?
眼睛與黃綠色的雙目對視着,保羅的呼吸近在咫尺,我也許并不需要刻意做些什麼使他讓我知道自己仍然擁有美貌,他的一舉一動似乎是安慰我不要輕信普蘭特在離開前怒吼的那句“比起你狠毒的心,你的外表一文不值”并不是值得被反複思考,剖析的話。
他的手來到我的嘴唇上,愛惜的拂過,力度卻像是執意要将自己的名字刻在我的床柱上一樣。
我們認識隻不過短短不到五個小時,他幾乎和我講了自己所有的煩心事,現在又要用揚起的嘴角和鼓勵的眼神說服我,讓我也講一些他可以提供方法解決的事情。
“我沒有什麼講的。”我如實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換的他變身哲學家一樣的認真神情。“洛蔓,你或許知道該怎麼得到男人的身體,但你有沒有想過得到他們的心?你懂的…這才是男人最……”
“你把事情想的太複雜了。”我閉上了眼睛,掩蓋情緒的縱容各種被咽到胃中的情緒翻湧而上。
愛究竟是什麼呢?
是麥克價值不菲的禮物,還是普蘭特的包容和隐忍?
不…都不是。
我從未對他們産生過愛意,也從不想奢求他們的愛。
愛好可憐。帶給我一絲一縷的期望,短暫的喜悅換來潮濕的道路。愛怎麼化解困擾我的一切呢?難道用它柔軟的雙唇,和充滿欺騙性的誓言嗎?
我搖搖頭,睜開眼看向保羅,驚奇的發現他也正在看着我。“你為什麼覺着我需要愛呢?我可不是某個出現在城市街角,需要被拯救的流浪貓。”
“是啊。你當然不是。”保羅湊近親了親我,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樣将我的頭帶到他的手臂上面。“洛蔓。你當然不是。你隻是個從不知道危險會在什麼時候到來,肆意妄為的混蛋而已。但難道這就代表你是個壞孩子嗎?當然不…”
“你到底要說些什麼?”我認真看向他的眼睛,看他翹起的睫毛上下眨動着,就像是催眠師手中的懷表。他把話題推向了愈發沉重的地步,他還想對我做什麼呢?他的話已經讓我回想起十四歲時再也不會愈合的傷口。
他還想我做什麼呢?
我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手腕,對着保羅問道:“你想留下來嗎?今晚。就留在我身邊。也隻有今晚,你不是披頭士樂隊中的貝斯手,我也不是新聞中那個洛蔓貝爾。”
“留下來?留在你身邊?”保羅表現的好像是聽到了一個很荒謬的笑話。我能看出來,他本是想按照我設想的那樣帶着可惜的表情搖起頭,用印在側臉上的告别吻結束今晚的。
從他的眼睛裡,我能看出他正在糾結什麼。
“我們并不應該這樣,對吧?”他猶豫很久之後還是開口了。“這是…洛蔓。希望你别把我的話當做是…我把我們之間的一切都算做是一個錯誤。但事實上,你和我之間不過隻是兩個同樣需要傾訴的人,在紛擾的環境中巧合的遇到對方…接着…難道你看到了存在我們之間那幾乎透明的線嗎?有一些事困擾我,但也同樣有一些事困擾你。你把我帶進這棟牆壁上塗着牛奶的宮殿,可你的心卻告訴我:快點離開,再快點離開…如果你想我留下…那麼至少對我真誠一些。洛蔓貝爾,你…把我當做一個令你前任感到挫敗的工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