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你在害怕什麼?洛蔓?”
他的語氣仿佛一汪溫水般滾燙,幾乎能将所有的不安都一并帶走。可就是這樣溫和的話語,卻讓我覺得仿佛身體也被鈍化了一般,隻能不知所措的僵在他的懷抱中。米克顯然也不在等待我的回答,他低下頭,用氣音在我的耳邊輕歎。
“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我可是太清楚你了,洛蔓,我太清楚你的害怕了,你不想讓我了解真正的你,你害怕着我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離開你…”
他的唇落在我敏感的耳畔,而後往下滑到頸動脈的部位,溫熱的觸感讓我幾乎全身失力。我從不知道他的嘴唇可以有如此滾燙的溫度,幾乎可以讓我體溫飙升至極限。疲倦的雙眼小心翼翼的窺探,我想洞察他藏在這些話之中的謊言,或是索性把他說出的話全部都定義為謊言。
我用力推開他的懷抱,側過頭執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為什麼要來對我講這些?你以為我是那些被你迷倒的骨肉皮之一,對不對?我敢打賭,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裡已經洋洋得意的笑起來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想法。我甚至連微笑的想法都沒有。”米克并沒有因為我的反應感到惱火,相反,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哀傷。
可他在對什麼感到哀傷呢?
他抓住我的手,強行将我的身體轉過來面對他。
“洛蔓,也許你曾經感到好奇…但那些有關于我的傳聞并沒有任何錯誤。在你巡演開始前,我找到了傑夫。你可以說我規劃了我們的見面,可以唾棄我…但不管怎樣,我都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想和你之間的回憶僅僅隻有一晚。我想要更多,我想要更多的關心和在意,更多的信任和真誠。我想從你這裡,得到真實的感情。”
米克的語調變得低沉,語氣中甚至帶着一絲苦澀。
“但我很清楚,洛蔓貝爾,你不能給我這些,你給不了,甚至你自己也不會想去給我,因為你害怕着失去自由,你害怕着被拴在我身邊…”
“Bullshit!”
米克的話像是撬開心鎖的鐵絲,他必須停下來了。我聽了他太多哄騙人心的話,幾乎能從其中領略知識點,使得世界上最難搞的男人心甘情願成為裙下臣。
“這根本說服不了我,米克!我們才認識多久?你以為說這些……”
“所以你的意思是,僅僅認識一個夜晚的男人可以出現在你的卧室中,而在我們經曆了這麼多之後,我卻還是不能成為對你說出喜歡的人嗎?”
米克的目光幾乎要将我的内心剖開,讓我所有的小心思在他眼中暴露無遺,他說出的話令我無法反駁,隻能敗下陣來将他推出車廂,用再次亮起的尾燈回應他。
沒人能這樣對我說話……他以為自己是誰?
我固執的将他想作是某個将女孩用完美無缺的話語欺騙,接着無情抛棄的玩咖,在充滿他香氣的公寓中放空思緒,畫筆卻開始描繪他的側臉。
也許我隻是在繁忙的巡演計劃突然終止後感到無聊,才不是真正的在乎米克。新的一年就要到來了,我沒辦法用這幅看起來正處于失戀後患得患失狀态中的女初中生身份度過這一年的最後一天。
前往的派對中包含着好萊塢界内大部分有着話語權的人士,拍着胸脯對莉莉安保證乖順的決心在随意地陪着喝了幾杯酒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神卻遊離在派對中的人群中間,聽着一個年長的男人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将我稱呼為“洛蔓蒂”,當輕浮的表情湧上臉龐時,他還不忘試圖用手臂摟住我的肩膀。
或許我應該感謝他。
心中數以計日悶壓的情緒在此刻終于找到宣洩口,被施暴的東西再也不是畫作或是墨水,而是握在真絲手套中的香槟酒杯傾斜着将液體潑上面目猙獰的臉龐,接着在歸途中将身體伸出車窗,笑着說出告别,挎在手臂上的包被甩到半空中。
一切都不太對勁兒,可究竟是哪裡?我理所應當在這樣的風波之後感受到些前所未有的悲哀或是惆怅,可卻隻是用羊皮皮鞋踩過柏油路,最終,在插着郵箱的路旁看到了于車中隻蓋着單薄圍巾,眯着眼睛進入睡眠的米克。
他在這裡。
他怎麼能在這裡?
淺綠色的瞳孔不安的擴大着,睫毛上下來回抖動。好奇怪,這個世界上有着因為光明未來而勸我忍耐的人,有帶領我走向崎岖之路的人,有隻在乎表面的光鮮亮麗,卻忽略滲出血漬傷口的人…卻在同時也有着在午夜歸途後等待溫暖我的人。
原來,原來。
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并非激烈追逐戰般的刺激戰場,而是在回歸路途中兩雙互相輕碰以示安心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