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的手在混亂中碰到了我？

高跟鞋敲擊柏油路面發出的聲音像是出現在音軌中的細碎鼓點，又或者是某種從古典式鐘表中發出的提醒音。

當時針來到午夜十二時，鎖骨上绯紅吻痕被粉膏遮蓋，鏡子裡的女孩穿着黑色的芭蕾舞服，蕾絲覆蓋大腿，精神恍惚的與自己展開争吵。

“I felt perfect…”

踩在腳下的紅毯使我有一瞬間征神，記憶回溯般回到正方形的表演舞台上面，回到那個不同舞蹈，腹部卻湧出鮮血的可憐女孩妮娜身上。

燈光如同從古老的天際跌落，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站在警戒線兩側的記者們聲音宛如從黑暗中傳來的低語，問題的字眼在我耳邊纏繞。恍惚之間，好像有人正在問我關于被提名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感受。

感受……

所有的聲音好像都在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我的世界在旋轉，意識被不斷沖刷着迷失在不切實際的眩暈中。

發生了什麼？

急促的呼吸像是在幽暗的隧道中産生的回響，我試圖理清思緒，卻隻能感受到混沌的湧動。

華麗的裝飾、僞善的微笑、閃光燈下的光輝照亮了米白色的修身長裙，估計這些拍下照片的媒體們會在明天大肆報道我用盛裝出席迎接“輸家”身份的笑話。

我的身體坐在包着紅色絲絨套的座椅上面，刻意對着鏡頭表現的乖巧一些，卻引得身後的奧利維托時不時用笑聲打破僞裝。

他要做什麼？該死的。

我趁着舞台上的屏幕并沒照到自己時側過頭惡狠狠的看向他，卻被他提前預知般掏出手機，拍下了情緒外露的瞬間。

“噢，溚德林小姐，幹嘛臭着一張臉看向我？”

奧利維托湊近到我的耳邊，臉上幾乎出現了借着燈光生出的鑽石耳環倒影。珠光寶氣照耀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台上的頒獎人已經開始帶着鏡頭介紹起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提名者，我想回過頭去迎接鏡頭，卻被奧利維托固定住下巴，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

“米克呢？這是我第幾次問你這種問題了？溚德林？你難道不覺着作為男友，他有些太過失責了嗎？”

“不覺着。”我極快速的回答了奧利維托的問題，語氣不善的反問道：“從傑夫到你，再到莉莉安……你們都愛上了米克，是不是？如果你們真的好奇……米克想跟着一起來，但是那有什麼必要？他一個唱搖滾的為什麼要出現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中？”

“原因不是顯而易見嗎？溚德林？你是他的女朋友。”

奧利維托松開我的下巴，在鏡頭來臨之前揚起嘴角，優越的臉部線條與我的擠在同樣的框架中，最後在頒獎嘉賓宣布第四十三屆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女主角獲獎人為瑪吉史密斯時，似笑非笑的在鼓掌中途湊近，對着我的耳邊神秘的說道：“就像現在，溚德林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太害怕輸掉比賽了？難道你真的害怕到類似那些傳聞一樣……‘太過體面而不想她的男友參與其中’？注意你的表情吧，洛蔓貝爾…最起碼你不是顆粒無收。”

男人的話令我心煩意亂，他幹嘛總擺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模樣？

藏在裙擺下面的鞋尖踩上皮鞋，刻意開展碾磨。“你喜歡體面一些，是不是？奧利維托？”我學着他的模樣用挑不出毛病的笑容望向他，故意諷刺道：“你以為我是什麼好打發的人嗎？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在一個真的顆粒無收的人眼中，哪怕被分到金像獎的一塊碎片也是值得的。但難道你沒看出來嗎？維托？我和你不一樣。赢得奧斯卡最佳原聲帶又怎樣？我需要的東西，僅僅一座獎杯可沒辦法滿足我。”

“是嗎？”奧利維托假情假意的與我對視起來。“聽起來你更像是個因為缺少安全感，所以才過分在乎獎項的人。”

“你當然可以這樣說。”我挪回視線看向舞台上拿着金人像發表感言的瑪吉，心中出現的情緒無需仔細思考也能知道是赤裸的羨慕。

作為赢家的感覺怎麼樣？

忽略那些一路高漲的片酬，忽略那些被塞進郵箱中的劇本，此時此刻，全部鏡頭對準的人可是在一九七零年最萬衆矚目的女演員。

舞台上的瑪吉身體在此刻泛出金光，光線來自天上的星體，又或是因為獲得認可後靈魂的雀躍。我不忍心讓自己再看向她，落寞的低下頭注視鑲着亮片的鞋面，有些小氣的在心中貶低起讓她赢得比賽的電影。

身體在恍惚之間被攬過，奧利維托的手臂出現在我的腰間，他側着頭看向我，在揚起微笑時安慰起我來。

不過，這算是安慰嗎？

我敢打賭，當奧利維托用不小的聲音說出“…隻不過是一部用無聊的曆史課編造出來的電影而已。”時，周圍的人都因為他話中的不屑而感到震驚。

綠色瞳孔在璀璨燈光中微微怔神，玻璃酒杯中的白色藥片以極快的速度分解融化，緊接着，卻在來到唇邊前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的吉米一把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