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色信封裝住的獲獎名單仿佛在某一個瞬間确定了我的命運,這樣多的紛擾,這樣多的議論,似乎全都要伴随着它的宣布才能被順利排解。
從手掌的互相觸碰中,傑夫懂得了我的緊張,他以一種不容易被察覺到的動作低下頭,貼近我的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安慰起我來。
“洛蔓貝爾,幹嘛這樣緊張?我讀了你放在包裡的靈性書,用那上面的話來講,我已經用自己的第三隻眼預知了未來。”
“什麼未來?”我轉過頭看向他,絲毫沒注意到舞台的熒幕中兩個人靠近的距離有多暧昧。身後的觀衆席傳來呼聲,但我的全部注意力卻被傑夫帶來的酒氣吸引,眼睛掃過他放在腰側固定的酒瓶,再開口時已經帶了些任性的命令意味。
“把你的酒給我喝幾口,傑夫,這裡的空氣實在是太悶了…”
“你覺着這合适嗎?洛蔓酒鬼?”聽到我的話,傑夫忙用手蓋住了酒瓶,生怕我會在下一秒奪走它一飲而盡一樣。
他可真是小氣。
我忿忿不平的想着,接着拿出傑夫曾經說過的那句:“在我們共同的表演中,你就是那個能指揮我随便做些什麼的人。”來否決他的話。
“你等等還要和我一起表演,傑夫。如果你真的想我好好發揮,那就把那些酒給我喝一口。有什麼難的呢?你都已經在此刻酒氣熏天了!”
“噢…這不一樣。”傑夫又一次拒絕了我,忽略着台上主持人莊重卻充滿戲劇性的語調認真的看過來,感歎似的說道:“在奧斯卡結束之後,你還真是在乎這些象征意義的獎項了…但是這有什麼必要?洛蔓?每個人都知道你取得的成功,每個人都知道你在專輯發行四個月就得到了美國唱片協會的鑽石唱片認證,就算得不得這些東西又能怎麼樣?你這樣緊張…但你還是現如今最能引起轟動的歌手。”
傑夫的語氣中充滿了不解,他這個固執的,用長達一小時的純搖滾電吉他獨奏填滿專輯的英國人能懂些什麼?
我沖着他翻了個白眼,并不打算解釋奧斯卡過後這兩天網絡上産生的紛擾。
“不然你多看看靈性書吧。”我對着他這樣說道,卻并不能成功的将心中的火氣平息。
他避重就輕的把過往兩天的争議都總結成一句話,噢,他當然可以這樣做了,反正被叫做“輸家”的那個人又不是他。
我強硬的拽過他的酒瓶,在順利握在手中時說道:“你也說了是現如今,傑夫。現如今這個詞有什麼用?我當然知道我的音樂都很棒,但如果我沒辦法用獎杯讓那些該死的議論聲停下,卻讓粉絲們再一次承擔被嘲諷的恥辱,那我是什麼該死的,值得喜歡的公衆人物?”
“嗯…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傑夫第一次接受我這樣毫不講道理的語氣,又或者是因為喝下了太多酒的原因,他從根本上失去了回擊的能力,隻能安撫性的拍起我的手臂。
轉過頭的動作令耳朵上墜着的鑽石耳環也一并旋轉,那些光點倒映在傑夫看向我的眼睛中,他好像要說些什麼,我那樣仔細的去聽他的話,以至于忽略了站在台上的頒獎人正在說出:“最佳新人獎的得主是……我們的橘子小姐!洛蔓貝爾!”
聲音在空曠的大廳裡回蕩,帶來如同雷鳴般震撼,我呆呆地愣住了,大廳内掌聲與喝彩響起,可我的整個世界卻仿佛在一瞬間靜止下來。
最佳新人獎……
我的?
我帶着驚訝看向傑夫,腦海中像是遭受了重創般一片空白,隻剩下激動和驚訝的湧動。
對面的人先一步站起身,接着将我也拉起來,我的心髒狂跳着,呆愣的被傑夫抱在懷裡,聽到他說道:“洛蔓貝爾,天…我承認剛剛是有些草率說出那些話,但是…現在是你的時間了!我的女孩,快去舞台上接過獎杯,所有人都在等着你。”
傑夫的話使我就像是被突然推搡一把般條件反射的回過神來,帶有綁帶似的芭蕾舞鞋偶爾穿過裙擺,出現在我低着頭注視地面的眼睛中,一步接着一步,偶然将我帶回了在綠洲賭場的夜晚,或是在片場中連連退後想要避開不安好心的中年男人時的場景,隻不過此時此刻,這些腳步再也不能讓我感到恐懼了。
從座位到達舞台的道路兩側是擁起掌聲的人們,這段路程漫長的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可如果終點是值得背歌頌的,哪怕此時此刻讓我墜入地獄也無所謂。
銅黃色的留聲機被遞到我的手中,我從不知道它的重量竟然有這樣輕巧,就像是飄起的羽毛般落在我的發間。
我伸手将頭發拂過耳後,麥克風出現在面前,綠色貓眼石的戒指折射光芒,帶有流蘇的長裙垂到地面,珍珠白色的電吉他被背到背後斜挎着,緊閉的眼睛在睜開時瞳孔一瞬間的縮小着,透過皮肉為淡粉色的嘴唇活動起來,正在唱着:“帶領我穿過黑暗,為我指明道路的光環像是不可捉摸的星體,耀眼的展示吧,就像直到我們之間的吸引力靜止下來那樣。”
接着彈奏和旋,變化着發出回聲嘹亮的獨奏,傑夫正站在我的身後,隻等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伸出手臂攔住我的腰,将我托到半空中仰起頭,得意的接受歡呼聲。
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早在表演之前就用剛剛還珍貴無比的留聲機獎杯作為裝滿酒水的物件,在隐蔽的角落,躲在傑夫身後,悄悄的将他的酒水都送到自己的胃裡,引得他連連制止我道:“悠着些,溚德林。這可不是我們私下的那些聚會,别喝的太多…”
“我會的……”我嘟囔着回答他,卻在身體被舉起又放下時感受到了眩暈感,搖搖晃晃的走下舞台,格萊美頒獎典禮離結束還早,四大通類的獎項中也隻有一項被公布獲獎人,我要在這裡坐多久?
我的頭倚靠着傑夫的肩膀,思緒卻還在不知疲倦的盤算着自己在接下來提名中獲得獎杯的概率。
年度專輯…?不,我不需要它,我已經得到了最佳搖滾專輯的認證。
我這樣安慰自己,雖然想獲得獎項,但卻不得不承認,無論從哪種方式來看,披頭士樂隊的最後一張專輯《Abbey Road》都要比我的更有資格赢得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