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嘴唇說出的話就像是被水淋濕翅膀的飛蛾,無論怎樣嘗試,都隻會得到被長久困在原地的結局。
眨動幾次眼睛,不知道是因為那些沒有被咽下喉嚨,卻仍然在承擔罪名的酒精,還是因為,我已經在幽暗,嚇人的路上尋找了太久夜晚的陪伴,所以當一切都從設想轉為真實的這一刻,竟然可恥的出現了幻覺,從空氣中看到了化名飛蛾的愛情旋轉飛翔時的光影。
雖然,它隻是掙紮了幾次後,便虛無缥缈的消失在了眼前,但我仍然能夠感受得到,它從我的位置,一直上升到天花闆中央懸挂着的水晶燈旁,蕩秋千似的,抓住散發異樣光芒的燈具搖晃起來。
也就是在這時,我的耳邊突然出現了無數沾染嘲諷的笑聲,那笑聲無比明顯,帶着回音飄蕩,揚起代表邪惡的嘴角,一遍遍模仿起吉米的語氣,直到它與面前男人的聲音重疊,一起将問題向我抛來。
“洛蔓貝爾,你真的願意與我共度一生嗎?你真的沒有欺騙自己,隻是從通訊錄裡面找到一個随便的人,然後進行自己的哄騙技巧嗎?”
這其中有哪一個問題是真的重要嗎?
我的眼睛疲倦的在黑暗中找到吉米的位置,看到他的身影虛幻卻分外真實,當手指摸上柔軟的嘴唇時,這才發現,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張開嘴巴說出那些來自我的問題,一切也不過隻是處于幻聽的說辭中被責怪了個徹底。
我沒辦法回答一個從來都沒被問出的問題,也并沒有被賦予說出回應的資格,但仍然抓着我手臂的吉米知道該在什麼時候令我産生不由自主的依賴,更知道我會在什麼時候将堅硬的那一面全部掩飾,隻留給他在皮肉被慢慢撫摸時地脊椎顫抖。
所以我幾乎順口就将心中準備好的說辭講了出來,用一遍遍的:“我愛你,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來将所有沉默注視都消散的一幹二淨。
後面幾個字被我刻意放輕,像是它們自己也不願意被我這樣愚蠢的講述,但也許這一切都是我因為不安所以臆想出來的破碎情節。
因為吉米并未如我設想的那樣,變作床墊上的猛獸,帶着這句直白回答賦予的無法控制的沖動,将彼此觸碰的力度變為無法承受,發出嘤咛的施虐,反而,他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當石膏被高溫融化時才會出現的動容感,說着那句:“我的洛蔓。”,吉米的額頭就像是終于不用在愛人面前掩飾傷痕的偉大士兵般,小貓一樣向我的脖頸一側倚靠。
我喜歡他這樣的表現,依賴似的探索好像令我在這一刻,從真正意義上,變成了記憶中沒能伸手攬住我的安琪。
當然,吉米版的“洛蔓貝爾”要比真實的她運氣更好一些,也更愚蠢一些。
那感覺好像是,他真的在這一刻毫不質疑的相信了我的話,也堅定的認為,我也同樣相信他。
雖然這場景實在有些滑稽,畢竟又不是什麼無法挑明感情的愛情電影拍攝過程,我們必須要頭靠着頭,才能讀懂彼此那些不堪入耳的想法。
但我很卻還是想問他:“吉米,你能将我的整個夜晚都點亮嗎?”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吉米并沒與我四目相對,可我卻仍然能夠看清楚,從他暗綠色瞳孔中,倒映出的女孩神情表現出的疏離。
她睜大着眼睛,飄忽不定的試着回避光束似地凝視,好像那些被她自喻為“舉無輕重”的話對她而言,其實并不是用來調情的方式,令氣氛變作更加炙熱的愛語,而是某種會給她帶來極大麻煩,與所有情感匆匆逝去後,于苦悶夜晚中無奈又氣憤發出的那一句:“噢!我早就知道!”般的感歎。
但去他的顧慮,去他的後知後覺,去他的無盡悔恨與自我檢讨吧。
手指在床單上描繪起來,受到命運蠱惑般悄悄運作時,我發誓自己聽到了它被賦予生命力後,悄然講述出上面寫下文字的聲音。
一首歌。
讓我為吉米,不,讓我為這樣的夜晚寫一首歌,讓我在一切還沒分崩離析,造成無法挽回的結局之前寫一首歌吧。
我這樣想着,接着就一字不漏的聽到床墊與我展開喃喃細語:
甜蜜的回憶
在你身邊,忘記所有的痛苦
帶我離開,遠離這一切殘酷
哪怕世界末日即将來臨
我們會坐在山谷上觀看蘑菇雲升起
和我在一起吧,我們在的地方就是家
你和我的甜蜜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