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離開做什麼呢?出現在你身邊,被那些該死的鏡頭捕捉,然後繼續成為毫無自我的搖滾明星女伴嗎?
瞬間出現在腦海中的回答并不适合在此刻被說出,但卻是最能夠展示真實“洛蔓貝爾”的那種語言。
雖然吉米對“真實性”毫不介意,且我已經收斂了自己全部的叛逆細胞,但它們卻還是争先恐後的,想要從我的嘴唇裡鑽出來将氛圍變作更加僵硬的争吵。
所以,一切的原因都在這一刻被我從親吻大衛上面消除了。
最應該被指責,品嘗到做了錯事後無邊愧疚的那個人并不是我,而是吉米。
他怎麼能毫不掩飾,甚至過分順理成章的問出這樣離譜的問題?
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我沒辦法将進行到一半的巡演、與那些為了觀看演出來到陌生城市等待的粉絲群體們抛之腦後,像是個最能将名氣發揮到極緻的,自私的人一樣,簽下幾張毀約書,拒絕一切,隻為了出現在這個我自認為能夠理解我,并且尊重我的男人身後跟随。
但如果一個女孩放棄了她最值得,最想要追尋的東西,是不是也代表,她甚至要比無法找尋到答案的謎團更加令人産生滿滿的可惜?
先不去管,我究竟在追尋什麼,掌聲或是無邊的愛意,無論哪個,似乎都能在這一分鐘裡,代替吉米的位置。
我想開口講話,講出拒絕,卻又在同時必須要向自己軟弱的承認:“好吧,洛蔓貝爾。某一部分的你就是想要跟着他,不顧一切的逃離這一切。”
自我糾結的兩種想法在我的腦袋裡自發展開激烈的戰争,我還沒從其中察覺到任何一方有獲得勝利的前兆,身體卻已經在将吉米當作“錯誤”靠近時,認同他就是那種會在身上隐藏绯紅偷腥痕迹,卻能毫不愧疚地站出來責怪我的可憎角色。
雖然他确實沒做錯什麼,也沒當着我的面與其他女孩進行親吻,但是想想這樣的場景,就足夠令我怒氣大發了。
思想不受控制被憤怒占滿,完全忽略了從吉米口中出來的那些聲調不一的:“我愛你…”,伸出手,憤恨的扯過被他墊在身體下方的,短暫卻已經沾染作為他味道的枕頭,沒有絲毫猶豫便用力向他擲去。
“有些反應吧,吉米,責怪我,或是告訴我,你恨我,隻要不是這樣,當作一切都沒發生似的平靜模樣……怎樣都好…”我這樣想着,手上動作仍然進行着,卻并沒用多少力氣參與,隻是一味的期望着,自己的任性舉動能夠将吉米點燃。
也許是因為被留在指尖上面的,因為彈奏吉他才形成的薄繭,又或許是因為,吉米隐藏在皮膚下的骨頭棱角實在過于突出,我隻象征性的将枕頭揮向他幾次,被包袱在裡面的鵝毛便像是窗外紐約的大雪一樣,悄無聲息的從半空中降落在我們之間。
眼前被刺眼的白色占據,我沒辦法拿着一個已經呈現出破碎的物件再虛式進行“毆打”,手臂像是被黃金巨蟒纏繞雙臂般麻木垂下,身體也放棄了一切似的,坐在了吉米的身邊,展開了毫無情緒波動的提問。
“你為什麼不怪我?詹姆?難道你已經背叛了我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背叛過你。”快速的回應來自吉米,他的聲音幾乎與我的重疊着,竭盡全力的展示坦誠,卻隻能夠讓我在這一刻産生更加質疑與悲觀的心情。
它們在帶着我自我毀滅的道路上樂此不疲,教導着:“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定要學會苦中作樂。”于是,我便徹底感受到了一種麻痹痛苦的激昂湧上了心頭。
這并不比站在高高舞台上拿到獎杯,獲得鼓舞時,産生的狂喜少。
隻不過,在舞台上面,我還可以為了掩蓋這種情緒變現出謙虛般,用眼睛掃向被嘉賓們占滿的觀衆席,而此刻,這出戲劇的觀衆卻隻有吉米·佩奇一個人。
“……這是好事。”
我用一種無法被任何人聽清楚的聲音安慰着自己,接着,就看向吉米,希望他先開口責怪我些什麼,然後,我好順理成章的告訴他道:“你有什麼抱怨的?如果愛我這麼讓你痛苦,那不然我們就結束婚姻吧。反正這一切都沒意思了……我也不需要這些虛幻的家庭氛圍,因為事實是,你沒辦法陪在我身邊,我也不是那種為了虛僞的事物,選擇放棄自己的女孩。”
垂眼一瞬間準備好的說辭無法被挑出任何弱點,吉米也從不是面對感情消逝會産生糾纏的男人,卻出乎我意料的,在經曆過我所展現的一切後,變作過分沉默。
他為什麼不說話?
在被探尋意味占滿的掃視與他深綠色的眼睛對視時,我憤恨的想着,他可真不應該來到紐約,因為如果他不來,我們或許還能維持些表面的融洽,而不是現在這種,毫無補救方式的,面對一切都被殘忍撕開的破碎現實,也同樣,我不需要為了這種一味降低底線的愛,變得雙眼濕潤。
淚水一滴滴砸在膝蓋上,縮起的身體像是受到攻擊後愚蠢躲避的鴕鳥,長發順着低垂的頭顱散落在臉頰兩邊,又被淚水打濕後貼在皮膚上面,滑稽,但我卻并不覺着在這一刻展現出的這幅模樣很是突兀,因為,吉米的手臂已經來到了我的背後,環繞住了我的身體。
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柔軟皮膚下的堅硬骨頭。他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一側,額頭就抵着我的颚骨,時不時用手指摸過眼眶,以一種極其别扭,卻又實在能讓我察覺到無聲忠誠的方式陪伴着我。
“聽着,溚德林……洛尼,我不想看到你這樣,也不想怪你,雖然其中的原因,是因為我無法面對自己的内心,無法面對我确實想要轉身離開這兒,告訴你,我們已經結束了,因為,這确實難以忍受……”
“難以忍受?”
在吉米過分直白的說出話語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中出現了顯而易見的喜悅。
那是一種:“啊,你終于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了,你才不是那個可以對我無限容忍的人,卻是……無數我遇到的人中,最會僞裝自己的。”
一切都在随着我的設想進行,我不在乎吉米嘴中說出的那種藏在:“……但是”後面的補救,當然,也再無法想出任何回應他的話語。
他似乎又一次問了我之前的問題,好像離開在他眼中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和他一起出現在齊柏林飛艇樂隊的演出後台,而是我們就此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在過山車進行到最頂端時,不顧一切的松手墜落,從過程中品嘗自由的甜蜜。
這确實有些浪漫了。
但是,這是我一味對吉米的臆想,還是真的現實?
粘稠的沉默在房間内蔓延,有那麼一瞬間,我和吉米似乎都被紛紛投進無法掙紮着脫身的沼澤地似的,在短暫的過程中經曆否定、憤怒、祈求、絕望後,懷揣着難以言喻的心情,坦率的失去最後一點希望。
那些毫無生命力的話語擁有了鐵一般的重量,像是暗藏在絲綢下方的刀具,直直向我刺來,直到裸露在外的全部皮膚被緩慢淌下的血液占據,而在這期間,吉米作為那個毫不知情給予傷痛的人,竟然發出了百般無奈的幹笑聲。
“我不怪你,洛尼,因為我知道,這就是你,同樣也知道,你隻是親了個男人,你不是真的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