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什麼？”

“我們問你會不會去婚禮上祝福洛蔓貝爾和吉……”

“不好意思，什麼？”

“你會不會……”

“不好意思，什麼？”米克誇張的加大了自己音量，甚至伸出手掌放在耳旁試着捕捉那些已經鑽進自己耳膜中的提問，而結果也顯而易見，就在那些從不肯停下報道洛蔓貝爾和吉米婚訊的報紙背面，他，米克·賈格爾的名字被挂在那裡，足足承受了為期三天嘲笑。

或者說不止三天。

畢竟在那三天過去以後，他每次想翻開報紙的時候，基思都會将那些令他瘋狂的紙張從他手中奪走。

“你現在最應該做的不是這些，”面前的男人張合着嘴唇，那是他從小學開始就認識的摯友，于情于理，米克似乎都應該将他的話語當作是值得借鑒的勸慰，但在此時此刻，就在基思說出那句：“……我會在晚些時候帶來一些做夢都想見到你的女孩們，别再去想溚德林了，媽的，我早就說了這女的絕非善類。”的時候，米克卻隻在想着作為洛蔓貝爾的好友，傑夫會不會也像現在的基斯一樣，用這些話來開解她呢？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他心知肚明的是早在他們第一次感情破裂的時候，傑夫就已經在紐約的派對上面将埃裡克，那個甚至比自己還要愚蠢的搖滾明星介紹給她了。

他真是洛蔓貝爾的好朋友。

米克憤憤不平的想着，手指無法找到自我存在似的開始在木桌上面一下下不停的敲擊起來，像是倒數着時間一樣帶着他的腦袋一起思考着，如果站在洛蔓貝爾面前，接收她充滿愛意的注視，以及她身邊所有人的祝福的話，究竟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他從來沒有感受過。

這太不公平，但對于洛蔓貝爾來說，她從來都不在乎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是否得到公平的待遇。

他的意思是，也許在一開始，她會裝出無比理解與愛慕的姿态，但有什麼不敢去說的呢？

洛蔓貝爾是毀滅性的，她的愛是沁着毒藥的，誰跟在她身邊會得到愛呢？

沒有人。

想到這裡，米克又找回了自己的全部樂趣般站起身，迎着基思詫異的目光，他拿起放在座椅背部的外套，頭也不回的宣布一樣告訴自己與他道：“在我的生活裡，不會再有什麼橘子了，噢，你幹嘛臭着一張臉？你真的以為她對我而言算是什麼嗎？”

“難道她不算嗎？”

基思直白地拆穿了米克，他幹嘛這樣掃興？米克裝作沒聽到一樣用手臂拉過他的肩膀，接着問：“你說的女孩們什麼時候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已經等不及要進行我的狂歡了。”

“也許要晚上吧…這不對勁，米克，你不對勁……”

基思下意識回應着他發出的疑問，用平常米克見到的那副典型的搖滾明星模樣與他進行攀談，但很快，他又歎了一口氣，手掌摸上額頭，他愁容滿面卻仍然不失質疑般問他道：“你說真的？如果橘子現在傳訊給你的話，你也不會回頭了？真的？”

“真的。”

米克覺着自己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真摯的回答過一個問題，但是他已經不感到奇怪了，畢竟他的規則性原則在遇到洛蔓貝爾之後都紛紛背叛了他，噢，就像是洛蔓貝爾一樣。

他幾乎要揚起一個諷刺的輕笑，但面前的基思還在注視着他，所以，他毫不在意般整理起自己的頭發，完全忽略了食指上面傳來的不适感，信誓旦旦的發誓道：“如果我是騙你的，那麼作為懲罰，今晚就沒有任何女孩和我回家。”

“你本來也不想帶任何人回家，”基思這樣說着，卻終于放下了他的顧慮，“等着我吧，米克，我們的狂歡要到來了！”

而他也确實沒有說謊。

狂歡。

酒精與美女作伴，加上象牙桌面上橫橫擺放的一條條細膩白粉，米克的頭常常從其中深深埋下又擡起。

等到思緒飄浮，眼前發暈，他總是會喃喃細語那句被自己視為真谛的俗語：“C'est La Vie.”

這就是人生所存在的真理。

沒有洛蔓貝爾，和她的金發，綠色眼睛和環抱。

但他想她。

他喝了多少酒？米克好奇的伸出手開始整理起桌面上早已空空如也的酒瓶們，他的朋友全都在狂歡過後跑去舞池用下流的動作迅速将心髒交出，他也應該這樣做，這不是他，這不是他。

他知道應該怎樣做一個很合格的搖滾明星，他熟悉這樣的方式，睡在不知名女人的身旁，再于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拿起車鑰匙離開，這就好像是某種規則一樣存在于他的血液裡面流淌。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

他記不清了。

但他唯一能夠知道的是，漫長無人填滿的日子随着鐘表一起度過，他似乎在向前走着，但又好像隻是停留在原地，被長久迫切需要卻無法擁有的疼痛按在這裡，毫無回擊能力，而就在這他覺着毫不值得被記住的一段時間過去，度過春夏秋冬後，在一九七二年的年初，他又一次遇到了她。

昏暗的燈光下，她穿着隻需要看一眼就知道由順滑到不成樣子的布料制作成的連衣裙，閃閃發光着警示米克，時間或許能夠帶走一切，但她就站在那裡吸引着他。

“米克……”她輕輕喚他，于是二百零七根骨頭組成的身體便在瞬間直愣愣的多出一根。

朝她的方向去！

心中呐喊起來，米克分不清這是夢境或是永遠讓他感到失落的現實，他也不在乎臉頰紅紅如同薔薇花般，卻說着謊言的女人究竟是誰，雖然他的身體早已經告訴他：“這是洛蔓，是你一直想要見到的洛蔓，也是世界上唯一，且僅有的洛蔓貝爾。”

而他似乎也是真的在思念她，哪怕第二天一早，當他睜開眼後要面對的是空無一人的房間也無所謂，那感覺就像是她悄悄的在自己的腦袋裡标記了一個小小的記号，哪怕所有應該被珍藏的陪伴都不複存在，米克也可以仍然可以依靠金色的痕迹來展開意猶未盡的回味。

他站在窗邊點燃一根煙，鼻息之間還在感受她留下的味道，揚起的嘴角不知在為了什麼感到喜悅。

也許是他終于又回到了她身邊，也許是他提前看到了洛蔓貝爾在感情世界中的殘忍并試着說服自己：“這樣的第三者生活正适合我！”，但失落垂下的藍色雙眼卻始終承載着滿滿當當的苦澀，原來這就是她為他帶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