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等待總是帶着一種壓抑沉重的驚悚感向伊麗莎白所處的位置傾斜,那感覺好像并不是她站在洛蔓貝爾身邊時體驗到的甜蜜與依賴,而是如同頃刻之間被壓縮在一起成為圓形的小小白色藥片在無意間被擺在了怎麼也不會公平的天秤上面,随着金發女孩漫不經心的挑弄跌宕起伏着。
但伊麗莎白已經習慣了這種心髒快要蹦出喉嚨的時刻,美曰其名它是她喜歡且熟悉的期待感。
她就站在這裡,用後背輕輕抵着因為紐約天氣而一起轉涼的門闆,盡量不讓自己的皮膚在上面留有任何痕迹,忽略着所有從豪華裝修堪比藝術館的公寓内傳來的嬉笑打鬧聲,安靜的思考着,在邁阿密,當自己如同唯一一樣被洛蔓貝爾從人群中選中,再帶入駛向回程酒店的凱迪拉克中時,是否有絲毫片刻預料到了此刻的痛徹心扉。
應該是沒有的。
畢竟當記憶中的那雙手輕輕摸過她的手背時,她就像被觸碰到前額葉的可憐鬼一樣失去了全部的反抗能力,隻想跟着她,跟着她。
從回憶中出現的觸感帶着無法被捂熱的寒意,伊麗莎白瘋狂的想着,那一定是洛蔓貝爾珍貴寶石般靈魂的溫度,而她,她心甘情願作為一個被鑲嵌在寶石旁邊的,不怎麼起眼的陪襯。
她喜歡這樣說。
因為在她眼裡,所有被賦予愛意的對象都要成為愛情電影中拯救女主角于水深火熱生活中的偉大角色,而洛蔓貝爾擁有着她最愛的一切,雖然在她之前,伊麗莎白從沒覺着有任何女孩能夠成為令自己心髒感受到生命實感的對象,但去他的吧,她可是洛蔓貝爾,一個隻需要短暫亮相幾秒,就能将所處空間與她一起點燃的角色。
她生來萬衆矚目。
伊麗莎白可以确定這一點,因為她曾真切的跟在她身後,看到了那些為她僅僅隻是路過就變作瘋狂至暈厥的人們,但這毫不奇怪,因為她值得這一切。
不是那些隻會吹噓着床墊活動的搖滾明星,在伊麗莎白看來,洛蔓貝爾有着讓人不自主着迷的全部特質,她光鮮亮麗的展示魅力,阿弗洛狄忒似的浪漫降臨在隻有黑白顔色出現的世界中,她和她說起星象,又用幾張自己畫出來的塔羅牌告訴她:“你的真愛才不是我呢,甚至,我會覺着,你的真愛并不是任何一個人,它隻存在你的幻想裡,麗茲,我親愛的,你總是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的防備,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呢?可不是随便一個男人出現就能奪走你偉大如同女英雄似的心的。”,但卻并沒有多少真心存在。
是的,伊麗莎白能夠知道,洛蔓貝爾在邁阿密時,隻是抱着過分輕佻的态度面對自己,她并沒覺着有什麼錯誤,太用力的去享受短暫如同夏日假期的愛戀,抱着不會有明天存在的心思用力地愛着洛蔓貝爾,又在她離開後獨自流出了太多淚水。
持續三天的高燒發生在她下定決心揮手告别過去時,從首飾盒裡将她留下的金色耳環賣掉之後,這也許是另一種屬于洛蔓貝爾的獨特懲罰,從不會真正意義上奪走她奄奄一息的性命,卻要比那更加殘忍的提醒着她自己的存在。
那是她第一次後悔認識她。
但雖然說是後悔,卻也并沒有多少真切着想要尖叫着改變過去的念頭,不論身在其中或是早已經距離邁阿密遠到不能再遠,伊麗莎白也依然不想回想起在洛蔓貝爾離開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悔恨與迷離之間産生的悲傷來自她從報紙上知道了洛蔓貝爾回到紐約後的生活,知道了她已經和同樣身為搖滾明星的米克·賈格爾進行了被世界上所有人歌頌的愛情。
說來奇怪,因為邁阿密從來不會有令人感受到寒冷的夜晚存在,可在伊麗莎白狂野的與桌面上的白粉互訴心事,再跌跌撞撞的站起身穿過俱樂部的人潮時,卻真正的感受到了存在于自己脊椎裡面遊走的一種珍貴物質正在被不留痕迹抽走時的顫栗感。
是命運的指引嗎?
因為過分吸食而令鼻腔流出的鮮血浸濕了白色連衣裙,她似乎被誰拉到一旁,商量對策一樣狡猾的竊竊私語着:“……我知道你很痛苦,麗茲,米克那家夥竟然這樣對待我…聽着,如果你和我一樣想他們的感情徹底結束的話,你就要這樣做……”
要怎麼樣做?她聽了誰的話?
伊麗莎白記不太清楚了,因為面對現實總是過分困難的事情,當時的她也并沒有想到在米克真正離開後,會有更多的男人出現在洛蔓貝爾的身邊陪伴,執意将全部惡意都放在最值得憎恨的米克身上,她在來到紐約的那一天晚上告訴洛蔓貝爾,就像在訴說一個明确的事實一樣告訴她:“難道你不知道嗎?洛蔓?米克背叛了你。”
——但其實他沒有。
因為伊麗莎白知道,所謂的背叛不過隻是在前一年當米克還沒與洛蔓貝爾相識之前發生的故事,而她,作為一個被面前女孩無比信任贈送溚德林經紀公司歌手合約,隻需要一眼能夠看到未來陪伴存在的女孩,竟然就這樣成為了借着米克身份傷害洛蔓貝爾的利器。
她後悔嗎?不,她不後悔,雖然她确實短暫的看到了洛蔓貝爾臉上出現的短暫刺痛感,雖然她正在此時此刻站在門外,迎接死神一樣迎接着自己所要承擔的後果,想象着在洛蔓貝爾身下的女孩究竟會被用什麼樣的方式擊打再給予親吻,她也可以說,如果有再來一次的機會,她同樣會這麼做。
出于愛人的身份,伊麗莎白就是讨厭出現在洛蔓貝爾身邊的其它陪伴。
但她并不是一個刻薄的女孩,她真切的希望洛蔓貝爾獲得幸福,但前提是,她隻希望這種幸福由自己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