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遠比想象中艱難,她絞盡腦汁能說上話的人全找了,包括向來待她和氣的天同帝,但都無濟于事。
解鈴還須系鈴人!
她最終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讓二哥為父親精心打造一副戰甲,自己去遊說與安平家同期南下的故舊親眷,她仗着年幼嘴甜臉皮厚,加之長輩們的寵愛,最後總算拉攏了一幫叔伯兄弟幫忙搭腔。
恰好年底大哥訂婚,府中一片歡慶,父親向來好面子,又極重義氣。
安平曜趁他三杯酒下肚心情大好時獻上精心準備的禮物,在場諸人齊齊鼓動,氣氛使然,父親隻得勉強首肯,雖也提了一堆條件,可無論如何,安平曜夙願得償。
回頭想想,這是她為二哥做過的唯一一件事吧!與後來二哥對她的維護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可他們最終反目,到死都沒來得及化解。這是她百年後憶起平生時唯一的遺憾。
* *
剛出宮門便遇到家丁來報,說二公子尚未回府。
安平晞匆匆登車,吩咐道:“去冶鑄局。”
桑染忙跟上去,憂心忡忡道:“冶鑄局在青鸾山中,離城百裡,我們真的要去嗎?”
安平晞擡手撫了撫脖頸道:“你不想去的話就下車!”
“去!”桑染忙坐定,朝着車外傳話。
馬車很快駛出天市城,從西門而出,順官道一路往西北疾行。
夜幕降臨時,馬車終于進山。
“小姐,為何突然想見二公子?”桑染小心翼翼地詢問。
安平晞默不作聲,掀起車簾朝外望了一眼。
進山之後每個路口皆設有關卡,但将軍府的馬車卻可以通行無暢。
又行了一個多時辰,車速漸漸變緩,桑染掀開車簾朝外探頭,看到遠處山坡上紅光漫天,仔細看去像是一座巨大的竈膛,周圍搭着高大的腳手架,時有手持火把之人上上下下。
馬車在大門外停下,桑染率先跳下去,道:“小姐先等會兒,奴婢找人把二公子喊出來。”
安平晞面上維持着鎮定,内心卻是暗潮湧動,交握的手心早已布滿了汗水。
她悄悄掀開車簾,入眼處是一道青石砌就的高闊院牆,門口燈火通明兵甲林立。
桑染傳完話回來後直報怨,“我就沒見過如此奇怪之人,放着高床軟枕奴仆成群的日子不過,非要來此受苦。聽說如今在冶鐵處,騎馬過來也得兩刻鐘,您可有得等了。”
“把車停遠點,我想下去透口氣。”安平晞吩咐道。
她方才匆匆一瞥,眼角忽然掃到遠處山腹間那片紅光,像一隻遠古怪獸般張着血盆大口,她沒來由地心慌意亂,隻想遠遠躲開。
車夫将馬車趕到十餘丈開外的官道邊,安平晞趁着夜色下了車。
度日如年,也不過如此。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馬蹄聲,她不由一震,心髒差點迸出腔子。
蓦然回首,就看到有人騎馬縱出高闊的大門,正朝這邊飛馳而來。
安平曜如今二十出頭,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即使看不清臉容,但從那矯健的身姿也一眼辨認了出來。
安平晞忽然想到當日沖入漫天白幡中看到的靈柩,也想起了那夜父親割斷她脖頸的寒刃,如果二哥還在定然不會讓任何人傷她半分。
安平曜初掌鐵務冶②,本就忙得不開開交,因此這幾日并未回府,突然聽到傳話還以為出事了,匆匆沐浴更衣便飛馬趕了過來。
才出大門,便看到一個熟悉至極的俏麗身影從車後奔了出來,正是妹妹安平晞。
幾日前剛送她進宮,如今卻突然出現在此,他心底頓覺不妙,,忙快馬加鞭想過去問個究竟。
但他沒想到安平晞徑直飛撲而來,轉眼就到了面前,安平曜來不及勒馬,馬蹄幾乎擦着她飛舞的發絲掠過。
安平曜驚地魂飛魄散,千鈞一發之際猛地夾緊馬腹雙手離缰,在桑染的尖叫聲中挾起安平晞縱馬躍上了道邊小山崗。
此時皓月當頭,清光萬裡,山野間的林木花草似都披上了一層輕紗。
安平曜抱着她跳下馬背,氣急敗壞道:“你怎麼回事?方才……哎?”
他本欲發火,安平晞卻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也不知是驚吓所緻還是什麼原因,兀自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安平晞從前是個冷靜理智的人,自制力強大到能壓過體内足以逼瘋尋常人的迷心緻幻藥。
整整兩年間她隻發作過一次,便是得知二哥要與薛琬琰訂婚時。
“先帝遺诏困住的不止你一人,雲昰這輩子也休想娶别人,除非他放棄儲君之位。晞兒别怕,你若不嫁我也不娶,哥哥這輩子都陪着你。”
當初她把自己關在屋中誰也不見時,他隔門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