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媽先帶她來到最東頭的一間房前，随手推開了門。

小客廳裡坐着個六十出頭，穿着背心大褲衩的大爺，正閉着眼聽收音機。

聽見開門聲，大爺有些戒備地循聲望過來。

李大媽将手裡的葡萄放到小桌上，指指大爺對符湘湘道：“這是我家老頭子，老李。我倆今年剛退休。”

符湘湘朝他笑笑：“李大爺好。”

簡單寒暄後，符湘湘跟着李大媽朝下一家走去。

李大媽擡手敲了敲門，房門很快應聲而開，一個四十左右的女人站在門後，上下打量着符湘湘。女人身材偏瘦，大周末的在家休息竟也畫了全妝。

女人問：“什麼事？”

這時，裡間房門口探出一個腦袋，一個十八/九歲戴着黑框眼鏡，頭發亂糟糟的男生好奇地朝她們張望。

女人瞪了男生一眼：“小軍，沒你的事兒别出來！好好學你的習！”

男生委屈地扁了扁嘴，把腦袋縮了回去。

李大媽把符湘湘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女人冷淡地應了兩句，接過符湘湘遞來的葡萄後迅速關上了門。

李大媽朝那門口擡擡下巴：“她叫王鳳霞，你叫她王姨就成，是紡織廠的會計。裡屋那個是她兒子小軍，去年高考沒考上，複讀了一年，今年又沒考上，這不，又在複習了。”

“啊。”符湘湘有些同情：“這麼執着啊？”

李大媽翻了個白眼：“他媽非要他考呗，說是他爸以前就是個文化人，兒子怎麼能不上大學。”

符湘湘順嘴接話：“以前？”

李大媽：“是啊，他爸死了挺久了。王鳳霞一個人把小軍拉扯長大，大概總怕别人說她一個寡婦帶不出有出息的孩子吧，就特要強，非要她兒子考什麼大學，也不管人家是不是那塊料。”

符湘湘沒作評價，跟在李大媽身後敲響了下一家的房門。

李大媽一邊敲門一邊對符湘湘說：“這裡住的是一對年輕小夫妻，男的叫張凱，女的叫付麗麗，他倆在路口開一家小吃店。”

等了一會兒後，門内沒人應答。

隔壁那家的房門卻開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慢吞吞地走出來，老太太衣着還挺講究的，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亂，手腕上的玉镯子乍一看水頭不錯。

她朝那緊閉的房門擺擺手：“他們兩口子不在家。”

李大媽詫異地“咦”了一聲：“這會兒還沒到晚市的時間，他倆不在家休息？”

老太太道：“你忘了，他倆現在白天都在店裡午休呢。”

“噢。”李大媽應了聲，指着老太太對符湘湘說：“這是劉奶奶。”

符湘湘向劉奶奶問了好，又把手裡的葡萄挑了串大的遞給她。

劉奶奶滿是皺褶的臉笑成一朵花：“這姑娘真不錯，模樣好看又有禮貌。”

這時一個三十多歲中等身材皮膚微黑的男人從院子外走進來，看到她們，也沒多言語，隻簡單點了個頭就徑自走進了最西邊的那間房。

李大媽撇撇嘴：“那人叫周成，是紡織廠的工人。他那人就那樣，不愛理人。”

符湘湘不甚在意地笑笑，忽然發現方姐說這院裡一共六戶人家，卻有七間房。她指着周成隔壁的那間緊閉的房門問道：“那這間住的是誰啊？”

李大媽眼神閃爍了下：“那屋一直空着呢，沒人住。”

符湘湘還想再問，劉奶奶看着她：“湘湘啊，你不是說自己剛找了個工廠的工作嗎？是哪個廠啊？”

符湘湘答：“巧了，我也是紡織廠。”

李大媽點點頭：“難怪呢，這裡離紡織廠近。我跟我老頭子退休前也是在那兒上班的。”

符湘湘忽然想到什麼：“對了，那個小男孩是哪家的孩子？”

聽到這話，李大媽和劉奶奶同時變了神色：“什麼小男孩？”

符湘湘：“就是個約莫三四歲，瘦瘦小小眼睛大大的男孩子啊，不是咱們院裡的嗎？”

李大媽驚愕地捂住了嘴，好半晌才遲疑着開口：“你看到他了？”

符湘湘：“是啊。而且他還跟我說了句每晚九點，又沒說九點要幹嘛。奇奇怪怪的，真逗。”

劉奶奶一聽這話，沉着一張臉轉身回了自己屋。

李大媽扶着門框的手則止不住顫抖起來，好半天才壓低聲音對符湘湘道：“那什麼，反正你一個小姑娘，晚上出門也不安全，你就在屋裡待着呗，别出這個院子。”

符湘湘疑惑：“那……那個孩子……”

李大媽沉聲打斷她的話：“咱們院裡沒什麼孩子，以後你也别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