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垂下雙眼:“應該是可以的,他完全可以先跟我們回去,住在爺爺奶奶家,然後申請九月份的開學。他是澳洲公民,回頭得以留學生的身份申請學校,好處是相對容易申請一些,而且他大一大二課程的學分還在,可以試試申請免修部分課程,從大二或大三開始讀之類的……”
然後她聽到賀正陽的聲音裡帶着一點激動的顫抖:“好!太好了!”
這時一個溫熱的東西貼到了她的臉頰上,她擡頭一看,賀正雨買好咖啡回來,用咖啡杯在她臉上碰了一下:“我給你買了土澳人最愛的flat white,你看看喜歡嗎?”
沈郁笑着接過喝了一口,略苦。
她啧了一聲,早知道告訴他買摩卡了,她把咖啡放在旁邊,取下自己的耳機:“小雨,我們談談吧?”
當賀正雨知道沈郁想要讓他回國讀書時,他一下子興奮地跳起來:“真的嗎?小郁姐!太好了,我早就不想再在這個破地兒待了!”
沈郁故意逗他:“你想清楚哦,國内的大學肯定不如你現在的學校排名高。”
賀正雨潇灑地擺手:“哥不在意這些虛名!”
沈郁:“師資什麼的也不一樣,多少孩子都費老大勁兒出國念書呢!”
賀正雨笑了:“我就是不愛走尋常路!”
沈郁:“國内有霧霾,可沒有這裡空氣好!”
賀正雨:“吸吸更健康!而且國内有爺爺奶奶!”
沈郁擠擠眼:“海外名校讀不下去了跑回國,會不會很丢臉?”
賀正雨攤手:“反正沒人認識我!”
“你之前學的那些很有可能派不上用場!”
“那又怎樣?陽仔不也總說學習的過程比結果重要?”
賀正陽聽到這話,帶着一絲驚愕看向賀正雨,不多時,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沈郁也笑了,覺得賀正雨的形象和記憶中那個少年逐漸重合,卻又不太一樣,她帶着一絲心疼和一點欣慰看着這個艱難成長的男孩,他有脆弱彷徨,有無助迷茫,可初心仍是一樣。
半晌,賀正雨看着沈郁認真地說:“小郁姐,我在這兒的這幾年,每一天都覺得是飄着的,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上課的同學,打工的同事,來了又去,沒法兒交心。我混成個什麼樣,也沒有人沖我說一聲好或者罵我一頓。能再看到你我真的特别高興,就好像,這世上還是有人真正認識我,知道我的存在的一樣,所以,我一想到你就要走了就特别難受,昨晚才忍不住又去抽那個……”
沈郁理解地拍拍他的肩。
賀正雨又說:“所以,能回國也很好,至少,離你們近一點,讓我覺得自己沒那麼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爺爺奶奶!”
沈郁一陣心酸,趕緊調整情緒開始商量接下來的步驟:“好的,那咱們就這麼定了。對了,要不咱們先去拜訪一下賀阿姨?換學校回國是大事,總得跟她商量一下!”
賀正雨垂下頭:“其實我已經成年了,我做的決定不需要知會她。不過……行吧,見一見也行。不過我已經兩年沒見過她了……”
沈郁很難想象有人的母子關系能淡成這樣。
她自己算是跟父母不太親近的那種,畢竟從小就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她爸爸又因為工作的事兒常年不在家。她長大後也隐約聽八卦的鄰居們談論過他父母的關系,知道爸爸在外地有點兒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事兒,媽媽心灰意冷後寄情于工作,對家庭和女兒也不上心。
她也時常疑惑為什麼這樣的關系也能繼續,兩個不再相愛的人偏偏還要維持這浮于表面的夫妻關系。
可自己的父母對自己比起賀阿姨對小雨還是要好很多,至少她的學業和工作他們會操心,日常生活也會關照,平時偶爾電話,逢年過節也會聚在一起談談心。
這世上有各式各樣的人,沈郁也早已學會放過自己和其他人,不再糾結一個為什麼,也不再試圖改變其他人的固有觀點和行為模式。
我不理解你的行為和想法,可我接受這件事帶來的後果。
因為——别無選擇,隻能接受。
沈郁他們離開校園的時候,沒有看到之前那個唇環哥們,不過謹慎起見,他倆也沒在附近多耽擱,直接坐上出租車去拜訪賀蘊玫。
到達賀正雨記憶中的地點時,沈郁有點兒緊張。
五年沒見了,賀阿姨現在是什麼樣?還是那麼美嗎?
自己這也算是擅自插手别人家的家事了,賀阿姨會生氣嗎?
應該不至于吧,賀阿姨一直挺喜歡她的。
這是一幢獨棟小洋房,米色的磚牆,淺灰色斜屋頂,前院種着大簇的不知名玫紅色花朵,開的鮮豔奪目。
賀正雨站在門口明顯有點緊張,沒話找話地瞎扯:“我以前帶導遊團的時候,國内的遊客常常指着路邊的樹啊花啊問我那是什麼樹什麼花?我哪知道啊,就跟他們瞎扯說那叫Roadside樹、Roadside花,路邊樹路邊花嘛,反正他們也不會較真哈哈哈哈……”
沈郁打斷他:“小雨,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