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掌櫃身體蜷縮成一個巨大的肉球,手腳仿佛要斷了一般,整個人處在驚弓之鳥的狀态。
盧曼聽到動靜從外面進來,臉上的黑布面罩上帶着零星芝麻碎末,伸手抹了抹嘴。
大跨步走到郭掌櫃面前。
“郭掌櫃,你說你長得這麼胖,平日裡肯定要吃上上百斤糧食,這麼能吃能造,若是放在當肉吃,也能随便吃個個把月的,對吧。”
“你…别……吃…我”
郭掌櫃真是怕了盧曼,感覺她一個不高興,真會張開大嘴,把自己給咬死。
整個人縮着脖子,渾身劇烈顫抖。
“啊哈哈哈哈哈哈,要是我就想吃你呢?怎麼着,你有辦法?”盧曼捉弄人心切,看着郭掌櫃這樣子就想笑。
沒有了方才的心裡防線,經過短時間的思考,心裡猜測這些人定然是做了賠本買賣,要錢來的,鼻青臉腫的擡起眼睛。
“你放了我,背後多少貨,我照賠不誤。”
盧曼拿着刀鞘,敲了敲他的腦袋。
“你知道多少錢,你就說要是沒呢個能力,免得叫咱們這些跟着你的兄弟吃虧。。”
郭掌櫃痛苦地咽了口水,道:“可以,多少都可以!我有錢,我有錢……”
盧曼挑挑眉毛:“都少都可以嗎?”
郭掌櫃點頭如搗蒜:“對,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我要大周那些鬧災荒的百姓不再忍饑挨餓,我要他們有家有錢,你能做到嗎?”
郭掌櫃頓時愣住,忍着心中恐懼:“大爺,我說的是真的,多少貨,我雙倍賠償,您莫要當作玩笑。”
“你有什麼?配跟老子談條件,老子殺人的時候,你還在吃屎呢!”
郭掌櫃仿佛想起什麼,到嘴邊的話,又被咽了回去。
盧曼嘴角帶着笑,彎腰靠近:“我沒殺過豬,今日看來可以練練手。”
郭掌櫃怕的要命,現如今在他眼裡根本沒有什麼比盧曼還可怕的存在。
“吱呀——”
此時,木門被人打開,發出吱呀摩擦聲響。
穆姝穿着同盧曼一樣的黑衣黑面,從外面進來,腳步輕盈,叫人不易察覺。
昏暗的環境,全然看不清人臉。
盧曼往後退一步,搬過一旁的凳子,讓穆姝坐着。
穆姝聲音低沉,帶着雌雄莫辨的威勢。
翩着長腿,坐在木凳上。
“你們到底想什麼!多少貨!我賠!”
周掌櫃情緒激動起來,性命威脅之下,他根本不清楚對方手裡到底有自己多少把柄,有多少錢,還是保命要緊。
恐懼到極點便是憤怒。
穆姝不緊不慢,輕歎一口氣。
“郭掌櫃,既然把生意包出去,何必又當又立,惹得我們這些老實人,跟這陪笑搭情啊。”
周掌櫃混迹商場多年,早就是人精,這些人把他抓到這裡,卻是嚴刑拷問,要的不是錢,定然要在自己身上得到點什麼重要的消息。
心中明了,感覺身上潮濕沾滿冷汗的衣衫,嘴角冷笑:“生意場,生意斷,你私自幫我到這,難不成是因為我會欺軟怕硬。”
穆姝也跟着笑,知道狗急跳牆的道理,她不需要狗跳牆,隻要狗急就行,挑挑眉:“一年前,你本不拔尖,可偏偏帶着人手在江南跑了一遭,便是得了京城商會站穩腳跟的機會,身後何人,一查便知吧。”
周掌櫃笑容僵在臉上,心理防線被一點點攻破,原以為隻是生意場上的仇家,沒想到是更深的秘密,眼神諱莫如深:“你真不怕死,查我,你也活不了!”
穆姝伸手,幹脆利落地抽出盧曼腰上的短刀。
寒光一閃,鬼魅般在郭掌櫃面前劃過。
“京郊東城!”周掌櫃猛然開口:“跟我網絡商貨的大人,一直在東城宅子裡聯絡。”
穆姝橫刀不動,眉頭輕動:“東城的大人?東城外連同文州,既是天子腳下,你若真拿一個假的框我,怎麼辦?”
周掌櫃感覺脖子處的短刀,莽撞地朝自己又近了幾分,淚涕縱橫。
“大爺,我真沒騙你,何況我老周在京城做老實生意,若是真想騙你,何必冒着喪命的風險,說假消息騙你。”
穆姝看着周掌櫃肥頭大耳的樣子,想到之前有欠錢的農戶,鵝毛雪天被拒之門外。
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東西,光憑着良心可不成。
必要時候,還要懸崖邊上,才會說實話。
轉頭看向門口站着的佟正。
“把人帶着去,倒挂在房梁上,叫郭掌櫃好好想想。”
佟正回了聲是,拎着郭掌櫃往外間走。
“我說的是真話!我說的——”
呼喊聲不絕于耳。
穆姝拉掉臉上的黑布,黑暗中露出冷白的肌膚。
盧曼神奇看向穆姝,明明柔弱的拿不動刀的女子,身上竟然會有這麼強的威壓感,就連她也感覺上不來起。
難不成她每天睡覺是在煉什麼秘術,轉眼看向穆姝真是越看越覺得有趣。
“我臉上有東西嗎?”
盧曼搖搖頭,從剛才的嚣張樣子,轉變為無憂無慮的樣子。
上前挽住穆姝的胳膊;“阿瑾,你真厲害,那個胖子鬼話連篇,嘴裡每一句實話。”
穆姝抿唇,搖頭:“還要多謝曼姑娘出手相助,幫我的忙。”
盧曼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道:“這算什麼幫忙,我們六安書院什麼貨都接,送人取命,接孩子看顧老人,反正隻要有錢,我們樓主那個财迷心竅的老頭子,肯定不是笑得門牙都着涼了。”
另一邊,門牙着涼的六安樓主謝忱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阿嚏!”
驚得一旁木欄上的鹦鹉亂飛。
躲到窗邊的籠子裡‘阿嚏,阿嚏’的學舌。
“阿嚏!哪個小兔崽子在背後議論我!”
對面的司潛伸手蓋住自己面前的茶杯,嘴角笑意淡淡。
“天冷風寒,謝樓主該是染了風寒。”
謝忱擺了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什麼風寒風熱的,喝酒殺殺就好了呗,哎,我說你真是沒勁,過年忙裡偷閑,不喝點酒,反倒是喝你那溫茶,跟你那小阿瑾,我看是天生一對,怪人。”
司潛伸手拿起酒杯替謝忱倒滿。
“你是酒仙,我自然是喝不過你。”
謝忱不以為然,感覺聽司潛說話,就像聽和尚念經,癟了癟嘴:“以後有這樣的好酒,你們端王府,我常來。”
謝枕黑發摻白,放眼估摸約有三十多歲的樣子,錦衣玉帶,面容俊美,目光有神,一雙桃花眼自帶濃密長睫,含情英俊公子,身上透着清爽的精氣神,喝酒談吐間透着豪爽的江湖兒女氣派。
六安書院是傳聞中的組織,傳聞樓主是神龍見尾不見首,鮮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他同司潛是多年好友,今日應邀來端王府喝酒。
桌上的清酒很快被喝光,司潛擺手,示意侍從再上一桌。
桌上的酒菜從新更換,又要重新喝上一頓。
謝枕滿身酒氣,看着司潛連喝茶都是小口品酌的淡性子,覺得沒意思,腦海中忽然想到什麼,偷笑:“你跟阿瑾,進展到那一步了?你這名分到底坐沒坐實?”
司潛猛地嗆咳一陣,被他這話驚到。
謝忱朝着司潛這邊靠了靠,道:“男女之事,何必羞澀成這樣,況且你也早就不是世家公子,沒有了那些束縛,該活的更暢快些,怎麼還是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
司潛臉被嗆的發紅,眼底不禁帶着一絲黯淡。
“我同阿瑾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忱癟了癟嘴,學着司潛的說話的語氣。
“我同阿瑾不是你想象的關系~”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什麼是或不是的,你既然救了她,必然是注定的緣分,何必糾結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再說三年裡,你這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再不抓緊機會,要是被别人野男人拐走,有你後悔的。”
“我已經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我,不過是皮了張人皮勉強過活,不人不鬼的樣子,吓到她倒是不好了。”司潛眼眸閃過暗波,衣帶整齊,全然是個君子模樣,卻對自己太過苛求,卻愈發覺得自己不配:“何況不救阿瑾,是郭将軍的恩情。”
“恩情?你别騙人了司潛,恩情早在外族屠城的時候就已經還完了,司家惹上滅頂之災,是不是憑着那場雲關之戰。”謝忱擡眸看向司潛,看到他眼底的猶豫:“我若是你,不僅不會幫穆姝,還會恨她,還會想殺了她,你是君子,可也該給自己松松綁,世上人沒有誰是應該為誰活的。”
司潛眼眸微垂,手中的茶早已涼透。
嘴角依舊是淡淡笑意,卻叫人看着傷懷,他有一雙有故事的眼睛,隻是故事太過殘忍,憑借着時間的解藥勉強存活在世上。
桌上的酒已經上來,謝忱懶得跟他分辨。
“我也說不過你,不過阿瑾野心不小,順着商會那條道往下摸,定然會摸到大魚,她定然不會輕易放手,就算為她,你也該早做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