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上的天越來越冷。
随之而來的是穆姝的身體每日随着寒氣加重,而愈發僵木無力。
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阿瑤為了方便醫治施針,也從城外搬到端王府。
司潛雖然走了,王府裡沒有冷清下來,依舊熱鬧。
穆姝除了偶爾去盯一下太學進程,也沒什麼大事。
商道調查那邊,除了馬大姐那邊也是毫無進展。
每天縮在暖室裡,肢體才不至于僵木。
雲關的傷痛,一直在她身上存留,蔓延。
無休無止的提醒她,那是殺戮仇恨的傷疤,也是郭家覆滅後,留給她的遺物。
某種意義上,她也是那場屠殺留下的遺物。
今日下了雪,天也不算太冷。
楊俊組了酒局,叫她出來一塊玩。
穆姝每日都困的厲害,本來不想去。
隻是聽到楊俊帶了許多年關回京的官員大人去錦繡院。
睜開眼睛,強打起精神。
關外來的官商,到京城勢必要花錢為軍隊采買,就算朝廷有封賞撥款,終歸不能面面俱到。
楊俊這一舉動,是要把她介紹給這些外商,幫她拓展門路。
這樣的機會,可是少見。
穆姝從床上爬起來,更衣換服,穿上出門的行頭。
整個人裹得裡三層,外三層。
最近身體消瘦的厲害,狐毛大氅包裹在外,才勉強看不出病态無力的身形。
阿瑤聽穆姝要出去,從煎藥室走到前廳。
兩人正好碰個正着。
阿瑤身上一股中藥味道,圍着圍裙擋住穆姝去路。
司潛出了遠門,穆姝本以為沒有人管束了,誰知道來了阿瑤,比司潛盯得還緊。
她足夠相信,這兩個人是串通好的。
阿瑤天生一張冷臉,被洗的發白的淡青色長袍,衣角上沾着攪拌藥渣時候崩濺的褐色藥汁。
穆姝給她買了好多漂亮,不過沒有一件入得了她的眼。
來回來去就這件發舊的長袍一直帶在身邊。
除了司潛,阿瑤是這世上明白穆姝心事的人。
她不善言辭,卻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後。
阿瑤看着她:“你要出去?”
穆姝垂着頭,感覺自己要被審判。
輕聲‘嗯’一聲。
本來已經做好被堵回去的準備,沒想到的阿瑤并沒說什麼。
邁步走到穆姝面前,伸手輕撥她脖子後面的碎發。
疏離淡漠的聲音透着關切:“在外應酬,不要喝酒。”
穆姝心底有些意外,抿唇笑:“今天态度怎麼這麼好,還以為我命不久矣了——”
話還沒說完,阿瑤修長的手輕擰穆姝的胳膊。
“嘶……疼疼疼!好,阿瑤大人,我知道了,不喝酒,哎哎哎,不喝酒……”
聽着穆姝說好話,阿瑤才松開手。
“阿姝,你乖一點。”
穆姝一愣,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的名字,收斂玩笑,乖乖點頭。
“放心吧,我聽你的話。”
兩個人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後面盧曼的聲音。
“阿瑾!什麼時候出發!”
盧曼吭哧吭哧跑過來,正好看見穆姝被阿瑤掐住胳膊的場面。
臉上表情,先是疑惑,後來是驚訝。
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似的。
停在原地,伸手指着兩個人。
“你們!你們兩個!你們兩個竟然!”
震驚的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穆姝以為自己習慣了盧曼的嗓門,現在一聽,還是高估了。
眉頭微皺,并不知道,盧曼此時小腦袋瓜,萌生出多少種荒唐的想法。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盧曼捂住嘴,驚呼一聲:“出現了!”
阿瑤抱着手臂看着一驚一乍的盧曼,無奈:“出現什麼了?”
“出現了,話本裡的故事出現了,男的和女的在一塊,被人發現後的第一句話,也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們隻是朋友。”
穆姝無奈苦笑,剛想開口解釋。
就見阿瑤有恃無恐地向穆姝靠近,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挑眉看了盧曼一眼。
撅起小嘴,在穆姝臉上結結實實的親了一口。
仿佛在說,不僅碰了,老娘還親呢。
盧曼此時的嘴裡應該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你們!你們竟然都不避人了!”
穆姝被這兩個人夾在中間,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話。
直到上了馬車,盧曼還在用震驚的眼神看着穆姝。
有種被戰友背叛的感覺。
穆姝感覺已經解釋不清了,索性縮靠在一旁的軟墊上閉目養神。
一路平穩,不知不覺便到了錦繡院。
門口的夥計認得穆姝。
見她們下車,趕忙迎上去招待。
楊俊囑咐過,便直接領着她們上了二樓。
穆姝對于錦繡院輕車熟路,很快來到東邊的包間。
屋裡歌舞升平,一開門便是撲鼻的酒氣。
雅間裡面人的視線投射在穆姝身上。
此時已經喝得醉眼迷離的楊俊見自己的好友來了,支着桌子站起身。
兩頰泛着微紅,靠近穆姝。
“阿瑾,你可來了,等你好久,我們先小酌了幾杯,你别見怪。”
穆姝笑着搖頭,跟在楊俊身後入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