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叫侯爺,叫我……文欽哥哥。”
穆姝頓住,心裡突然落了一拍。
想掙脫手腕,卻越掙越緊。
“侯爺……真是瘋了。”
小貓鮮少情緒外露,江翊嘴角微笑勾起,看着她快要跳腳的動作。
“不叫哥哥也行,直接叫文欽吧。”
穆姝别過頭,耳朵帶着微紅。
江翊笑眯眯松開穆姝的手。
“聽說這次春闱,北境的譽王一家也會參加,這次春闱之後,便直接回北境去了。”
譽王?北境的譽王?
江翊挑眉,今天這聲文欽,他是聽定了。
“你難不成不知道,司潛為什麼去雲關嗎?”
穆姝皺眉:“你又調查我。”
江翊不在意,厚臉皮的笑:“這麼長時間了,了解一下應該成吧。”
見穆姝不說話,又笑着開口。
“雲關情況複雜,光是一個西承侯不夠,肯定要新增防守,譽王鎮守北境,手持重兵,是不二人選。”
穆姝垂眸,她和司潛談過雲關的事。
譽王也在選擇的範圍之内,不過當今陛下最是疑心多疑,盡管譽王是他親子,終歸不會叫她對王權構成威脅。
文官當政不是制衡,而是削弱,削弱那些手握重兵的諸侯藩王。
盡管烏林猖獗,時不時在邊境鬧事。
朝廷卻沒有直接派人收歸,而是分治協調。
亦是在忌憚會再出現一個郭豐年,異姓王。
江翊看穿穆姝的心思。
“如果是譽王心甘情願的呢?”
穆姝腦海裡忽然想到什麼。
“你的意思……”
江翊點頭。
“夏澤會留在京城,譽王隻有這一個兒子,就算手上有百萬雄兵,也要乖乖歸順,功高蓋主的武将,哪一個不是被皇權用妻兒身家做籌碼。”
穆姝反應過來。
舅舅戰死,可他的部下,邊境的民心就算三年過去,朝廷還是吞不下。
隻要想到這裡,穆姝便覺得喘不上氣。
就連那些邊關百姓,都認可舅舅的作為,知道他的冤屈,被人陷害。
可那件事,朝廷毫無作為。
郭家滿門忠烈,被埋沒在邊境的荒沙之中。
任憑鮮血白流,白白戰死。
穆姝在那場浩劫,活下來。
江翊感受到穆姝的情緒。
寬大的手,替她順背。
盡管容顔變換,可眼底的傷痕依舊存在。
看到她這樣,心裡總是莫名抽痛。
那麼需要支持的時刻,他都錯過了。
現在盡可能的幫她。
幫她做她想做的一切。
穆姝垂眸,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江翊也坐在身邊,默默陪着她。
空氣陷入凝結。
外面許南站在門口。
“侯爺,那個書生醒了,說要見阿瑾公子。”
穆姝眼眸看一眼江翊。
江翊拍了拍她的手。
“他應該是有重要的東西給你。”
穆姝點頭,起身往後院走。
此時景華依靠在床頭坐着。
修瘦的身形,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臉色蒼白近乎透明。
看見穆姝後,幹澀的唇瓣盡力勾起微笑。
眼眶上帶着浮腫,還有那日自盡時留下的痕迹。
穆姝沉默坐到一旁。
景華費力支撐身子,伸臂朝穆姝身躬一禮。
“多謝公子,替我母親下葬。”
穆姝趕忙伸手,将他扶起來。
沙啞的聲音,透着顫抖。
穆姝抿唇,看着景華。
“對不起。”
若不是她,打草驚蛇,馬大姐一家便不會遭受這樣的橫禍。
景華搖頭,從袖口掏出一塊銅龜骨牌遞到穆姝面前。
穆姝看到骨牌愣住。
這是……
景華深深歎了一口氣,修長的手指緊緊捏着骨牌。
“不怪你,我舅舅為了幫我娘找我爹,才有了今天。”
“你爹?”
“嗯,我父親是烏林人,烏林軍中的士兵,當時舅舅在邊境跑生意,父親同母親相愛,曾經許諾母親,等我長大成人後,便來大涼,一家團圓,幾十年杳無音訊,我們一家從邊境搬到京城,母親也落下心病,舅舅走私買賣總是打探父親消息,這次也一樣,隻不過……”
景華說話哽咽。
穆姝心裡不似滋味,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景華身後揉了揉眼睛:“他說這次很有希望,還帶回來不少錢,給母親,把這塊骨牌交給我,說這是烏林軍中的骨牌,說他已經找到方法,可以找到我父親。”
穆姝看着骨牌,便已經清楚了真相。
所以三麻子在外族走私時候,發現秘密,才成了家破人亡的下場。
景華手裡捏着骨牌,手指顫抖。
隻要一閉眼,就會像到母親被人殺害的場景。
強忍着悲痛:“那天,我跟母親一起去山上砍柴,山下突然沖出來一群人,手裡拿着鋼刀,追着我們砍殺……”
字字誅心,聲聲泣血。
穆姝握住景華的手。
“夠了,夠了景華,不要再說了。”
重新回憶悲劇的場景,無異于再次遭受傷害。
景華閉眸輕輕搖頭。
“不,阿瑾你們要小心,京城之中,已經有外族人的勢力,當初舅舅臨走時,說要跟外族人做一筆生意,後面才音信全無,恐怕……”
穆姝不敢将三麻子的屍體告訴景華。
或許這裡面,真有難以言語的苦衷。
必須要調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