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潛和穆姝坐在馬車上,從商會回來,并沒有直接回端王府,調轉馬頭,去了護城河邊上一家小飯館。
找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穆姝看着司潛,想到他剛才發火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
司潛坐在一邊,挑眉:“什麼事這麼高興?”
穆姝輕歎了一口氣:“當然是在感歎司老闆,這麼溫柔一人,掀桌子也是幹脆利落。”
司潛每天溫柔的跟白開水一樣,她還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
司潛帶着薄繭的手指輕捏穆姝的臉。
“我溫柔?”
穆姝眉眼彎彎,看着司潛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這才是正常人該有的樣子嘛。
故意調侃:“司老闆不僅溫柔,還貌美如花。”
司潛被調戲一下,也跟着笑,細微的眼尾帶着無盡溫柔。
兩個人相處有種詭異的和諧,彼此隻見都留着一根線,默契的不去觸碰。
仿佛風雪之中,兩個身形單薄的人,相互攙扶着往前走。
馬車外的佟正聽的起一身雞皮疙瘩,放眼整個京城,能光明正大調戲司潛,而不被割掉舌頭的,恐怕就隻有自家主子了。
越聽覺得兩個人越奇怪,難不成司老闆是……
穆姝托着下巴,替三個人擺好碗筷。
本來在一桌圍坐的佟正,悄悄一個人挪到另一桌。
臉上帶着怎麼叫也叫不回來的堅決。
好奇害死貓,他還是躲遠一點比較好。
在商會上吵了半天的架,兩人都有些餓了。
店家上菜,一盤盤清炒小菜上桌。
司潛夾着筷子,往穆姝碗裡夾菜。
一個不注意,碗裡快堆成一座小山。
穆姝咽了口水:“我吃不了這麼多……”
司潛手上不停,修長的手骨節分明,握住筷子,手上動作并未停下。
“喝了那麼多草藥,不吃點東西,胃裡遭不住。”
穆姝一愣,沒想到他還記得早上的事。
知道他也是擔心她。
抿唇拿着筷子,乖乖吃飯。
夾起被夾成小塊的酥魚,放進嘴裡,酥脆伴着酸甜的香味在嘴裡炸開。
看桌上的菜品都是她愛吃的。
司潛見她乖乖吃飯,停下手裡動作。
眼眸微垂,仿佛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事:“紀老的生意不幹淨,兩年前就已經開始了,不過他手裡有人通風報信,無處察覺。”
穆姝眼底不經察覺地閃過一絲驚訝,不過眼底便轉瞬即逝。
他的周到,似乎已經成了習慣,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細嚼慢咽完嘴裡飯菜,道:“你今日在商會上的話,其實是手裡已經有了足夠證據。”
依照如今情形來看,他從兩年前,就開始調查。
當年在雲關,他救下她,也是早有謀策,改道回京城。
若沒有司潛,穆姝恐怕不能活到今天。
司潛也夾了一口酥魚放在嘴裡。
“京城商會現在是一塊内外受力的悶瓜,一旦力量失衡,或者加壓太強,總會裂開,金玉其外,腐臭其中,倒時候暗中伺機而動者,便會蜂擁而上。”
“唐修失蹤已經成了引火的火繩,加上京城商會亂起來,紀老恐怕再老謀深算,也會掉進,這個圍魏救趙的陷阱裡。”穆姝點頭,不過心裡還有一絲疑惑,擡眸看向司潛,這個關頭,伺機而動,跟那些暗中潛伏的人一樣便好。
司潛今日徹底捅破窗戶紙,成為風林之木。
這樣風險更大。
司潛一眼便看穿穆姝的疑惑,擱下手裡筷子,眼眸清澈見底:“群狼環繞,伺機而動,隻會增大困難,阿瑾,我不想再拖下去。”
穆姝心底的結,他想替她解開。
然後帶她遠離是非之地,不必在爾虞我詐的争端中,博個輸赢。
空氣陷入沉默。
穆姝鴉青的長睫微微顫動。
片刻的溫暖融化不了寒冷的冰川。
司潛越是想迫切拯救她,她心底的負罪感就會越沉重。
苟活下來的人,不配得到幸福。
“現在賬目已經在府裡,等回去再給你。”司潛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不過給你還是要有個條件。”
穆姝已經猜到他像說什麼,收斂眼底暗淡,裝作不知道:“什麼條件?”
“好好吃飯。”
“好……”
這麼長時間,兩個人已經好久沒在一起安安穩穩吃頓飯了。
穆姝心裡有話,可是看着司潛的側臉,哽在喉嚨,怎麼也說不出口。
美好越是靠近,她便覺得這是一場夢。
遲早會有醒過來的一天。
她也是人,身處冰潭,遇到溫暖總是想伸手去抓。
心底的想法越清醒,面對司潛時,心裡總有種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