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校場内,夜色無人。
江翊這兩天被束縛的難受,駕着紅鬃烈馬在沙地上狂奔。
唐修坐在高台上,看着他騎馬。
兩個人形成一種默契的和諧。
出了一身熱汗,江翊下馬,走上前面唐修所在的高台。
夜庭風寒,扯過拉杆上的衣袍,同她面對面相坐。
唐修身上燒傷未愈,臉色蒼白中透着疲憊,一襲素白長袍,外披白毛氅袍,符合他素雅的風格。
江翊端起桌上的就被放在嘴邊,飲了半杯,熱辣的酒水睡着喉嚨往下蔓延到胃裡,身上的寒冷瞬間消散殆盡。
唐修也端着酒壺為自己斟上一杯,輕抿一口。
“侯爺此番應該是探查到了虛實,舒營近日怕是要重回禁軍了。”
江翊仰頭靠在椅背上,意料之中:“禁軍之中如今已經分化,不過最倒是舒營出現的恰到好處。”
唐修眼眸微閃:“舒營是唐風秋安插在禁軍的一枚棋子,隻不過那人向來好大喜功,之前從禁軍晉升,也是上頭明升暗降,心有不甘是真,包藏禍心,想加害侯爺。”
江翊勾起唇角,眼眸玩味的看向唐修:“看侯爺不順眼的人多了,舒營如今仗勢蹦的歡,不過他那副樣貌倒是真入不了我的眼,沒有唐大人半點叫人春風拂面呐。”
唐修彎眉含笑,聽着江翊話裡的挑逗:“之前未與侯爺相識時,聽聞流言以為您應該是個能征善戰的将軍,如今相處,足智多謀,文意佩服。”
唐修說話淡淡的,富貴往後中間出了個将軍,之前他還以為江翊是個力大無腦的武将,沒想到此人心思缜密,做事周全。
身上透着一股王者之氣。
不過倒也明白為何陛下會如此忌憚平川侯,他本就是手握兵權,深得民心的以為大将軍,若是兒子是個隻會吃喝玩樂的草包飯桶也就罷了,偏偏他的兒子也是位龍鳳似的人物。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可有平川侯這顆大樹在前面當着,摧折幼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翊隻是笑笑沒說話,上挑的眉眼看向不遠處的校場沙地。
“身為武将,若真能安定護民,馬革裹屍,也算是不枉此生。”
唐修看着江翊,同樣也看到他眼底的悲涼,出身富貴高門,人人仰慕,怎麼知道其中艱辛束縛。
逢場作戲也終有結束一天,而君心似海,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驚蟄祭虎,唐風秋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我已分配好人馬,在關防要道,隻要唐秋風放松警惕,侯爺與我便就這白頭翁這條火繩,在京城痛快燒它一回。”
江翊點頭,擱下手裡酒杯,說出心底疑惑:“網絡外族,通敵叛國的大罪,如今朝中皇後一脈便四勢倒戈,不過你為何如此笃定,唐元帥一定會在那天動手。”
唐修料到江翊的疑惑,唇齒微啟:“侯爺之前遠在關外,向來是不知宮中秘聞,三皇子珍王如今母族興旺,朝中勢頭正盛,卻不如最小的五皇子得寵,原因無外乎兩個,五皇子母妃早亡,陛下心中愧疚,便分外呵護,自幼養在蘭妃娘娘宮中,同太子殿下同吃同住,兩人親如兄弟是其二。”
江翊慵懶靠在一邊,聽着唐修娓娓道來。
唐修一邊伸手斟酒,邊接着說:“可壞就壞在這蘭妃娘娘身上,蘭妃娘娘當年在陛下還是王爺時就在身邊,後面封賞受封為蘭妃,生下如今太子殿下,而不是皇後娘娘的兒子。”
江翊聽的有趣:“唐元帥功高震主,陛下忌憚也是情理之中。”
唐修搖搖頭,目光漸漸轉變為凝重:“是因為當初桑柴一戰,蘭妃娘娘的母族幾乎全軍覆沒,各處軍隊損失慘重,而隻有唐風秋未及風波。”
唐修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回顧往事,堅定的眼神注定變得不純粹。
他對唐風秋的感情其實很複雜。
沒有純粹的愛,也找不出純粹的恨。
江翊眉頭微皺,唐修身上透露的秘密,叫他根本移不開眼。
許多緊要關頭,都離不開桑柴之戰,當年的蛛絲馬迹不斷擴展到今天。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僅僅是唐修諱莫如深,就連父親也是閉口不言。
聽傳聞聽說過,那場仗打的慘敗,似乎還是先皇崩逝,離王網絡各處諸侯起兵,皇位未穩的成帝出兵讨伐。
眼前仿佛一盤盤根錯節的棋局,赫然擺在這些後輩身上。
唐修喝完酒杯裡的酒,因為酒氣臉頰兩側浮現起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無力的爬在桌子上。
聲音淡淡的帶着有氣無力。
“侯爺若是想知道當年之事,等唐風秋敗了,我才能告訴你……”
莫中天過來扶住他的胳膊,手臂上挂着的氅袍披在他肩膀上。
跟江翊說了兩句,便轉身上了馬車。
江翊坐在原地,看着茫茫夜色,腦海裡卻都是唐修方才的話。
桑柴到底發生了什麼。
若是按年紀推算,那一年,他不過六七歲的年紀,那一年父親跟随成帝出征,一年見不到幾面,那件事父親一定知道。
等風波平定,一定要好好問問父親。
許南從外頭走進來,道江翊面前,看他若有所思。
“侯爺,宮中下了聖旨,命令舒營大人回禁軍,徹查禁軍。”
江翊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從從椅子上起身,倚杆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