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要幹什麼!”
若是為了權力,跟着唐風年一起造反,豈不是最好的選擇,借刀殺人,讓局勢更亂,究竟能得到什麼好處。
阿初看出穆姝的心理,并不理會的敲了敲桌子。
“京城同南境的糧道我送給你,日後還要機靈點,别叫人給你這葫蘆精嗑出一個窟窿來。”
說着便帶着吹笛少女石碧從客棧離開。
穆姝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目光停留在面前的白瓷瓶上。
擺脫束縛之後,心裡的負擔隻多不少。
阿春不是幫他們,反而是把所有擔子都放在太子身上。
這樣陛下的疑心之下,定然會清理掉一切棱角。
不費吹灰之力,用猜忌和莫須有的包袱壓在人身上。
四兩撥千斤的矛盾轉移,這才是最可怕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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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之後,一場虛驚在京城裡引起軒然大波。
成帝得知消息大怒,下令處死唐風秋全家,皇後貶斥封号,下派冷宮,三皇子珍王,流放嶺外,此生不得回京。
這件事在所有人心裡敲響了一道警鐘。
祭祀台上當初投靠唐風秋的官員,也是貶斥流放。
這場仗,太子打的幹脆利落,本來以為唐風年冒死兵谏,原來是甕中捉鼈的鴻門宴。
成帝賞罰分明,重賞英勇忠誠之輩,封賞祝丞相等人,其中最為突出的是江翊和唐修。
一個暗中謀劃,一個大義滅親。
封賞江翊為禁軍總督,統管京營三部,原本衆人眼裡的風流小侯爺,一舉成了京城中首屈一指的人物。
封唐修為儉都禦史,特赦調查唐風年一案,如願進入督察院。
京城中人人自危,這樣事件能堂而皇之的發生下京城裡,可見局勢當真不穩,出了一個唐風年,保不齊後面又要有多少個唐風年出來。
桑柴之觞,如今仍然曆久彌新,曆曆在目。
帝王猜忌冷漠遠非常人能夠想象。
宮中的封賞诏書到了有幾日,卻遲遲沒見江翊進宮領賞。
自從在梅山上下來,他便一病不起,高熱連發了三日,宮裡太醫每天三次過來施針,仍然效果微弱。
每天高熱病蝕,加上茶飯不進,再健壯的身子也很快虧敗下來。
看着唯一的兒子病的這麼厲害,快把平川侯和夫人急死了。
唐修帶着禮品看望。
走進屋裡,看到江翊的瞬間被吓了一跳。
原本那麼光彩照人的富貴金枝,現在變成一副無精打采,身上已經瘦了一大圈,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
“文欽兄。”
江翊眼眸微微擡動,寬松的衣袍下隐約能看見恐怕的燒傷,像一條陰冷的毒蛇攀爬在骨骼分明的臂膀上。
“現在梅山上還沒找到人,不見得是你想的那樣。”
“……”
空氣陷入沉默,江翊輕歎一聲,低垂下眼眸。
唐修知道自己現在沒有辦法感同身受,可現在江翊身上有跟重要的責任。
“你現在就算死,你心裡清楚,可不代表别人跟你一樣,侯爺和侯夫人整日為你以淚洗面,你不該頹廢消沉,何況穆姝希望你一直這樣嗎。”
江翊空洞的眼神因為聽到穆姝的名字而漸漸聚焦。
漆深的眸子裡,淡如死水。
事發之後唐修在太子口中已經知道了穆姝和江翊的往事。
了解一番,倒也不覺得奇怪,這麼刻骨情深的感情,能叫他有這麼大感情的波動的恐怕隻有穆姝一個人了。
“她能在雲關活着回來,這次肯定也會平安化吉,文欽,你若真心赤誠,就該成為一個能庇護住她的人,現在唐風年看似中計,裡面也定然有人在中間安排,既如此,他們不會平白無故殺了穆姝,穆姝現在手裡有京城商會,沒人敢叫她死。”
“……”
“何況你不想想,為什麼一切都是這麼巧合,别人把現成的肥肉塞到咱們嘴裡,是為什麼?穆姝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被脅持?”
江翊擡眸微擡,空洞的眼神逐漸有了聚焦:“早就做好的局,等着你我落入陷阱。”
唐修沉沉歎了口氣:“不錯,文欽,現在不管局勢如何變化,經過驚蟄一事,你我同太子殿下都成了一體,看似是件好事,可恰恰會引起陛下的猜忌,無形之中增添君臣隔閡,你如今是禁軍總督,一舉一動都在明面上,落在有心人眼睛裡,穆姝可以慢慢找,可你平川侯府小侯爺,這不應該成為你的枷鎖。”
江翊眸光觸動,他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可隻要想到生死之間的無能為力,心裡總是害怕。
權力之下,不知要多少血脈至親的痛苦眼淚鮮血彙聚。
唐修伸手拍了拍江翊的肩膀。
“你從小父母恩愛,道路順遂,自然會怕失去之後的落空痛處,可文欽,就是因為心裡有所守護之物,才應該鋒利羽翼,星夜之下,自有你的福澤,何況你背後還有九門,袍澤兄弟仰望你如皓月,不該失落光明。”
唐修羨慕江翊,因而才更明白他的痛苦。
當初桑柴他沒能護住父母的無力,時至今日依舊在記憶中盤旋。
天底下靠得住的人太少,若真有窮途末路的時候,隻有忍痛往前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江翊擡眸看向唐修,察覺他眼角的淚光。
緊抿的唇瓣微微放松,明明相識不久,卻像推心置腹的朋友,分享最敏感脆弱的傷口。
“文意兄,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