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沒有想象中的順利,張充軍隊在山城遭到圍堵,幸好江翊的軍隊趕來及時,驅散了伏兵。
此處山地狹窄,加上山路難走,隻能衣不卸甲,馬不離鞍的等着天色漸漸昏暗的時候出發。
此時霜露重暗,現在情況十分嚴重。
張充身上已經丢盔甲,樣貌狼狽地走到江翊面前,淩亂的發型,撲通一聲便跪在他面前。
“侯爺,是我這個先鋒官失職,才陷入敵人陷阱,您下令處罰我吧。”
自從上次宴會之後,張充對江翊的态度更多是尊敬中帶着懼怕。
那雙眼睛實在太像他父親,眼裡的平湖寒光深不見底,讓人渾身哆嗦。
江翊面色平靜,伸手将張充扶起來:“山路難行,南城也不是尋常之地,既然如此,也不是你的過錯,當下還是想出迎敵之策才好。”
張充拉了拉胸口的衣襟,整理完整,暗中沉沉松了一口氣。
轉頭過去看着迎面而來許南,軍行之中還帶着許多行囊。
注意到中間的一處鐘紅的木箱,在慌亂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張充總覺得眼熟,斂眼眸走到許南面前:“許将軍這紅色木箱是什麼東西?”
許南臉色一向冷淡,往旁邊側身,避開同他的接觸:“侯爺的私物,張将軍還是不要多問。”
張充吃了閉門羹,許南性子冷的跟冰塊一樣,也不自讨沒趣一樣。
夜色漸漸深沉,張充卻說不着覺,夜色之中,感覺到一股力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轉頭一看何新睜着一雙閃着綠光似的眼睛,緊緊看着他。
下了他一跳,差點下意識地拔出身旁的刀來,看清來人的面孔之後才放松下來,皺眉環顧四周,伸手拍了拍胸口。
“你想吓死我!”盡量壓低音量,拉着何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原來何新一早就跟在隊伍之中,趁亂已經安排好了流程。
“往事俱備,現在江翊這個東風到了,等到天色未亮咱們就行動。”
張充眼露擔憂:“這能行嗎?”
何新冷笑,冷厲的眸子環視左右,周圍山上植被郁郁蔥蔥,帶着層層地風浪聲嗚嗚作響。
“地形難走,一把大火燒下去,就不信他江翊能長出翅膀飛出去!”
張充總覺得漏了點什麼,心裡帶着說不出原因的不安。
可是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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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夢娴在侯府住了幾天,想要回孟府,不過現在前面戰場的情況不明,何況下現在汪颌處境被動,還有潛在的危險。
果不其然,穆姝的預見很快靈驗,孟府的請帖很快又來了。
這次不是宴會,而是專門請談,禮尚往來穆姝自然也帶着那日從将軍府帶回來的死士刺客,也算是禮尚往來。
一來一回的相處下來,反倒注意到穆姝并非嬌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沒有江翊,她也能闖蕩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路。
雅室之中孟圖不似之前的淡漠,反而烹茶一壺,主動給穆姝斟上一茶。
他之前還不了解穆姝,之前在因為江翊的事聽聞過一次,如今調查一番,倒是令他大吃一驚,這小丫頭不僅僅身份特殊,竟然形式作風也跟她母親一摸一樣。
尤其是那雙淡淡的眸色,簡直就是個什麼都能豁出去的瘋子。
“你留下的東西已經有了線索。”
穆姝恭敬接過茶杯,眸子注視茶杯中飄落懸浮的茶葉:“看來老将軍真是神機妙算,未到半日便弄到手上。”
“夫人想查,又何必繞這些彎子,若你預料,這些半年之前便着手調查,不過反複沒有進展,如今給你,也是無妨。”說着便把桌上一早擺放整齊的文書,推到穆姝面前。
穆姝視線轉移在文書身上,伸手打開紙袋,看到裡面的東西後,眸色一亮,嘴角微微勾起:“倒真是好東西,不知這東西的價格……”
孟圖輕哼一聲,拿起桌上茶杯輕抿一口:“這東西隻怕是有價無市了。”
穆姝抿唇聽懂孟圖的意思,把東西整整齊齊放到一邊,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老将軍深明大義,晚輩無以為報,待日後定同侯爺登門拜謝。”
“我們這些瞎眼的老骨頭,還能活多久,若不是老侯爺,這南境九門恐怕無一甯日,如今也算是報答他的恩情。”孟圖眼裡感慨萬千:“若是真能成就一件造福百姓之事,也算物盡其用。”
*
山上大火漫天,張充身上傷口隐隐往外冒血,計劃之中,何新通他同乘一匹馬,朝之前規劃好的路線飛奔,到處都是驚呼之聲,耳邊不斷響起哀嚎,他們的計謀奏效了。
張充心有餘悸,隻要想到泛着冷光的箭矢,便一直心裡害怕,感覺身上一直有冷風吹過,不知是幻覺還是緊張所緻,覺得暗處總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
伸手拉動何新的腰帶,咽口水:“還有多遠——”
話還沒說完,隻聽一道幹脆震耳的弓弦之聲而耳邊如同炸雷一般響起,就看見面前的人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從馬背上摔下來,因為慣性的原因,連人帶馬,順勢從背後翻騰下來,人仰馬翻。
本來驚魂未定的張充現在徹底吓破了膽,翻滾到土坡下,狼狽地想翻過身,趕緊起身,發現何新身上中了一箭。
就是現在感覺耳邊熟悉的弓箭聲再次在耳邊響起,一種來自骨子裡的恐懼不斷戰栗。
整個人呆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空氣仿佛靜止,擡眸看着聲音的發出所在之地。
對上那雙冷淡似冰的眼眸,江翊站在高處,手裡拿着寬大的銀弓,這是星月弓。
兩人眼神交彙,張充感覺自己已經身處地獄之中了,千鈞一發之際,沒想到坡下的何新一把抓出張充的胳膊,忍着傷口帶來的刺痛,翻身上馬,将他肉盾般擋在身前,拼命往前跑,借着山路盤旋而馳。
張充腦子一片混亂,耳邊隻有源源不絕的弓弦聲響,暗處的那利箭沒有再射出,仿佛給了兩人一條出路,上路崎岖難行,何新感覺自己完全擺脫危險,才把肉盾垃圾似的扔到一邊。
身邊已經被許南安排的人已經把人包圍,此時張充才漸漸發現原來一切的慌亂戛然而止,仔細觀察發現是殺氣騰騰,森森井然的軍隊親随。
他才是那個墜入陷阱的人。
緩緩而過,江翊走到他面前:“張大人,你好啊。”
平淡沒有波瀾的聲音,在張充耳朵裡卻是刺骨的鋼釘在耳蝸上不斷翻滾,絞動的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