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像是悄無聲息地平息一場杜芊蔚情緒中的台風,離開前的那點别扭也消失殆盡。
耳邊仍有電流聲鑽進耳朵,像是某種奇妙的聯系。
腦袋未反應之前,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我把地址發給你。”
杜芊蔚提前和小區打過招呼,隔一會朝懸挂一側的鐘表看一眼,半個小時之後,手機再次響起。
“嘩”的一聲,落地玻璃窗簾被她拉開,黑夜中男人身影柔和,隔着家門口前的一小片花園,他就立在開雙閃的黑色越野前朝她望來。
對視之間,來電聲随之關閉。
“我現在下去!”她在手機上打字發送。
“不急,慢點。”他立馬回複。
杜芊蔚帶回來東西很少,眼神掃過車鑰匙又收回,最後隻拿了包下樓。
高跟鞋在木質樓梯上輕敲,諾大的一樓客廳裡,杜海東仍坐在剛才的沙發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重新給杜海東接了杯水,開口:“爸爸,有人來接我回咖啡園了……您早點休息。”
杜海東這次沒再阻止,囑咐:“注意安全。”
怕自己忍不住,杜芊蔚點頭後急切往門外走。
而那道視線始終在她身後。
一步一步,杜芊蔚越過花園小道,風涼涼地吹過,在男人也朝她走來時,她在那道視線下,忽然靠近抓住沈岩庭的後三根手指。
或許是風吹的,他的手觸感有點涼。
輕易捕捉到她的不合常理,沈岩庭動了動手指,反而被抓她得更緊,一低頭對上一雙眼尾紅紅的眼睛。
沈岩庭反手圈起她的手,指尖彼此觸碰又錯開,修長骨節嵌入她的指縫,嚴絲合縫,他說:“我們走吧。”
杜芊蔚點點頭,任由沈岩庭牽起她往停車位置走,臨近拐彎時她腳步一頓,卻在下一秒手被力度不輕不重握得更緊。
她聽見身邊的男人說:“别回頭。”
杜芊蔚鑽進副駕駛,瞬間被熟悉橙花的味道包裹,随着黑色越野駛出别墅區,像是終于毫無顧忌,吧嗒吧嗒,她眼淚反而掉得更兇。
兩個人默契地沒有提剛才牽手的事。
杜芊蔚原本白淨的臉被淚水浸潤出潮紅,長翹的睫毛儒濕在一起,嘟囔着說:“我現在是不是特别狼狽?搞成這個樣子。”
“沒有。”他把紙巾放在她手邊。
她不太相信地搖搖頭,有些無奈又悲憤地說:“可我就是一個不太聽話也不厲害的女兒,我不願意付出自己的婚姻,所以總是讓人生氣。”
她咬着嘴唇,眼裡的水霧像是把自己埋進去。
杜芊蔚聽見沈岩庭輕歎一聲,忽然把車停在了路邊,下一秒傾身靠近,她的下巴讓人捏了一下,“别咬自己。”
杜芊蔚松開,對視間一顆淚珠滑落,他自然的替她拂去,語氣淡淡但很耐心的告訴她,“沒有人這樣想,你更不要這樣認為。”
“别哭了。”他說。
杜芊蔚頓了頓,一動不動凝注着他,下一刻想到了什麼,突然說:“你可不要和園裡的人講我今天哭的事,誰都不要講。”
沈岩庭繃着的情緒被她的話忽而戳破,輕歎一聲後笑了下,“臉已經哭花了,明天眼睛腫的話,我可替你瞞不住了。”
杜芊蔚避開他的眼神,擦幹眼睛小聲反駁:“才不會花臉!”
沈岩庭輕笑,“後座我放了毯子,車程大概有兩個小時,你去後座休息一會,到了我叫你。”
沒想到她這次竟然不願意,嘴巴一鼓就說:“我不去,我要陪你說話。”
她垂下眼睛補充:“不然你困了開車不安全怎麼辦?”
見她這樣說,沈岩庭垂眸,嘴角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是在笑她還真堅持上了,他側身一隻手扶着副駕駛的椅背,長臂一伸把毯子遞給她。
杜芊蔚接過,毯子柔軟非常,她完全蜷在毯子裡平複心情,可哭了那麼久,宣洩已經耗費她太多力氣,因此就算她陪聊的話已經說出口,也絲毫不掙紮地在平穩行駛中睡去。
月光灑在咖啡園的水泥地面上,亮亮堂堂,沈岩庭把車停穩,輕聲開門替她解開安全帶。
杜芊蔚淡紅色的眼尾在月光下浸潤着水光,沈岩庭替她拉拉毯子,默默開口:“如果聯姻真的很痛苦的話……”
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有力的臂膀環過自己的腰,杜芊蔚半眯着眼,不清醒的問眼前熟悉的輪廓:“你是要抱我上去嗎?”
男人沉着聲音,“嗯。”
她慣是個享受的,隻想着能偷懶不走路了,主動抱上男人的脖子,往他懷裡靠了靠,閉着眼睛應聲:“好。”
一夜安睡,等到日頭高挂,杜芊蔚悠悠轉醒,眼睛眨巴好幾下才勉強睜開,她心下一跳,猛地跳到鏡子面前。
身上還是昨天的衣服,一雙大眼睛腫得隻剩下原來的一半!
丢臉就算了,這下還花臉了,真不用見人了。
杜芊蔚自閉地洗澡換衣服,無聊刷手機時看到言真介紹的好友給她發了個早,她敷衍着回了一個就繼續發呆。
直到她聽見一道嗓音從客廳傳來:“醒了就出來吃早餐。”她反而更想把腦袋埋進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