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不出來,隻能在一片笑聲中苦澀地扯着嘴角。
大王站在她前面,隻留一個安靜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是不是也會想:為什麼小金毛明明跳錯大家卻不告訴它,都在誇它,為什麼它年年苦苦訓練想要求的第一名卻可以輕輕松松給它。
林溫绮一時間繃不住,發酸的喉嚨讓她說不出一句話,她咽下喉嚨的酸楚,蹲下将大王拉到自己面前,雙手捧着它的臉,就這麼默默地看着。
大王的眼睛亮閃閃,一眨一眨像是夜空的璀璨明星,此刻倒映的澄澈藍天背景裡,還有一個表情難看的林溫绮。
她捧着它的小臉,不停吞咽着喉嚨,眼淚卻又在某一瞬間決堤。
是啊,為什麼呢。
為什麼大王苦苦訓練求的第一名就能那麼輕松的給了它?為什麼明明是可以快樂玩耍的項目卻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壓力中苦中作樂?為什麼大王在病痛中走出去卻隻能又留下又一身病痛?為什麼大王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她用額頭抵着大王的額頭,以為閉上眼睛就可以不流淚,但悲傷總會見縫插針。
為什麼她不争氣害了它?大王又是否還在怪她?
它小小的額頭溫溫的,被捧住的臉毛絨絨的,小小的一團挨着小小的一團,溫熱的舌頭舔着溫熱的眼淚。
周圍都吵吵鬧鬧,雀躍歡呼,世界像一場瞬間綻放的彩帶,蒙住雙眼,有人在彩帶下笑彎了眼就有人模糊雙眼。
明亮的太陽像那場明亮刺眼的燈光,額頭溫溫熱熱好像又冒出了細汗,衆人在歡呼,吵吵鬧鬧,她卻在中央抱着大王,在嘈雜裡哭得稀裡嘩啦。
大王不做世界第一就好了,它本來就是她心中的第一名了,哪隻狗狗比得上它。
*
犬敏捷項目在國内影響不高,養動物的家庭中知曉的概率總會大大提高,主人們都會在千萬種娛樂項目裡找一項狗狗們喜歡的活動來發展。
這場派對的寵物表演裡,就不乏喜愛并知曉飛盤和敏捷賽事的愛好者。
噪音裡,有人見身旁人蹲下,好奇察看居然見她眼熟,試探問道:“你是林溫绮嗎?”
而那人就蹲在地上,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緊緊抱着面前的邊牧無聲地流淚。
他本想低頭打量一下大王,沒想到被一位走來的男子遮擋視線。
“不好意思。”
面前的男人說完又轉頭和蹲下的林溫绮說了什麼,再次視線明朗時,人也已經走了。
男子看着他們的背影,疑惑地撓了撓頭。
*
索性這場派對也玩得差不多,不然就這樣離開,林溫绮又覺得對不起大王。
成傅和林溫绮坐在公園的某個角落,傍晚的風早已不像夏日那麼燥熱,涼爽中也莫名撫人心。
他腳邊趴着安靜的美美和大王,伸手向林溫绮遞過去一張紙。
她接過默默擦了擦臉上的淚痕。
兩人又就這樣無聲地坐了一段時間。
如果說還有第二人明白林溫绮和大王的付出,那肯定是帶領林溫绮和大王踏上犬敏捷的成傅。
她那時抱着大王,眼睛亮閃閃地說我們家寶貝喜歡這個運動,你能教我們嗎。
成傅當時以為她和很多學員一樣,都隻是将敏捷當作休閑娛樂,反正多她一個也不多,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他也看得見,因為大王喜歡,林溫绮一有空就會帶大王到俱樂部來訓練,有課的時候他會跟着“勞累”,沒課的時候她倆就自己在一邊玩,有時候要麼抓着他,要麼抓着其他老師給她開小竈。
很多老師都和成傅說,覺得林溫绮和她家那個大王啊,跟精力不用緩沖一樣。
他也有點意外,因為狗狗喜歡,主人盡然能做到也跟着這麼費心思。從那後看着她的目光都自帶贊賞了。
後來覺得既然這個組合配合的這麼好,訓練也那麼努力不如就去試試比賽。
那時候林溫绮和大王都還很開心,從國内各種選拔積分賽殺到半決賽,再到國内總決賽,最後竟然跨上了以前從來不敢妄想的國際賽場。
最初他們都懷有期待,覺得天道總會酬勤,努力不會被辜負,畢竟這一路都是證明。
一步步小心翼翼,看過夜晚林溫绮和大王還在訓練的身影,也接過林溫绮的電話,說大王茶不思飯不想,也目睹過她們臨近比賽努力克服身體狀态抓緊訓練的模樣。
可當天道酬勤,天時、地利聚齊,人卻不能和時,壓力不能分給“天道”,隻能獨自承受了。
成傅不是從那場全國直播裡見過林溫绮哭泣的模樣,而是确确實實,真真切切在最近的觀衆席上看着她。
她不同于往日的脆弱,就在那一刻被所有壓向她的東西打破。
回到國内,他以為時間總會讓林溫绮忘記傷痛,可是他卻好像忘記她其實時時刻刻和自己有愧的大王在一起。
直到今天,看着她在人堆裡哭泣,好像回到了夏日的場館,他越過重重人群找到跟在獸醫後面奔跑的林溫绮,找到她,拉住她。
而如今,他們各自穿着厚重的衣服,坐在公園聽着面前湖水波動的清脆聲,吹着清爽的風,夏日本早就過去了。
“林溫绮。”成傅在漸漸燒紅的天邊,鄭重地喊着她的名字。
“很多身體殘缺的人不會因為身體缺陷一了百了,睡在天橋底下的窮人也不會放任自己餓死,很多時候外界的一切都阻止不了我們,世界這麼大,解決問題的方法千萬種,想不開的,都是自己困住的自己,自己不放過自己。”
他不會說什麼細膩話,見她不作聲,拿出訓練時中氣十足的聲音問她:“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