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大,沈淮之的經驗豐富安撫不了她作為新手的緊張,慌亂中秦舒予閉上眼,下意識地抓住了身邊的人:“……停車!快停車!”
沈淮之扶着方向盤的手仍很穩,他像早有預知似的,沒有被這變故驚動。
如秦舒予的願,車輛逐漸減速,以一個平滑的方式拐過了最後一個彎道,最終徹底停下。
秦舒予的面色并不好看,車是停下了,但她急促的心跳還沒平複。
她微張着唇喘氣,身體在逐漸找回靜止時的感覺,視線重新聚焦,四周裡,清晰的漸漸不再隻有她和沈淮之。
眼前突兀地出現了一瓶礦泉水,蓋子已被擰開,秦舒予定了定神,接了過去。
水流加速恢複了她的生命力,緩慢眨下眼睛,秦舒予這才徹底覺得自己重回到了地面。
她看向沈淮之,還未開口,聽見他問:“好了?”
“……應該。”
她猶豫要不要說些什麼,沈淮之垂着眼,判斷她此時的狀态。
“回去吧。”他很快有了結論。
秦舒予頓了頓,沒有反駁。
回去的路,沈淮之開得克制,相比起來稱得上平坦舒适。
秦舒予看着難得貼心的沈淮之,有點不好意思說她其實還想再來一次。
……還是算了吧。
秦舒予從車窗裡看到面色慘白的自己,再來一次,她怕她真的交代在這了。
不過,她是不是有點菜了?
她不知道别人第一次在賽車場馳騁時是什麼樣的,但自己今晚明顯有點丢人。
沈淮之還沒怎麼,她框框一頓輸出然後被飛快打臉……天啊,時光為什麼不能倒流?
接下來的路程裡,沈淮之沉默開車,一言未發。
這可以理解為體貼,當然,也可以是無聲的嘲諷。
……秦舒予覺得,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她靠在椅背上,虛弱思考到底該如何開口才能挽回自己的人設。
還沒等她想出什麼結果,銀灰的跑車已經過了終點線,秦舒予下意識摳住賽車服的一角。
出乎意料的是,預感中的對話并沒有出現,有人敲了敲他們的車窗。
她擡頭看過去,車内的另一人也略感意外,車窗降下三分之一,他眼神落到對面人的身上:“有事?”
敲窗的人被這冷淡的模樣駭了一下,賽車圈不乏寡言酷哥,性格與人設皆有,但沈淮之的冷顯然超出了他之前所見的任何一個。
他硬着頭皮,說出了自己的原本要說的話:“哥……兄弟你車開的不錯啊,怎麼半道減速了,我本來還想跟你比劃比劃呢。”
原來這個人是在場内訓練的簽約賽車手,剛剛他們也在賽道上,一眼注意到了這輛外觀與技術都十分搶眼的超跑。
秦舒予這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之前呼嘯甩在身後的,除了普通的賽道标識,似乎還有幾輛一同奔馳的車。
車隊的賽車手顯然是抱着結交大佬的心态來的,可惜沈淮之不打算和誰都認識一下。
對面的賽車手侃侃而談,帶着今天務必要把自己推銷出去交朋友的架勢,沈淮之出于禮貌聽完了全部,而後微點了下頭,“再見”。
秦舒予目睹這一切,雖然她早知沈淮之的脾性,但此時此刻,還是忍不住懷疑這态度是不是有她的原因在。
……唉。
秦舒予很少會坐立難安,尴尬是因為心虛或者羞愧,而她足夠有底氣。
但在這一次疑似她有錯在先的情景裡,那些物質的支撐或邏輯的自洽通通派不上用場了。
于樂秋在手機上安慰她:“實在不行你就稍微低個頭,不就是狂妄了點……沈淮之應該不會計較的。”
秦舒予看了又看,覺得她說得對。
低個頭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勇于承認錯誤不恰是成熟的表現嗎?
心理準備充足之後,開口就顯得容易。默數三秒後,秦舒予清了清嗓子:“那個……我很抱歉。”
“但是!”她目視前方,迅速吐露一連串内容,“但是你之前也沒跟我說你會賽車所以現在我們扯平了你不準借口找我的麻煩。”
“……”
秦舒予沒說道歉的理由,于是沈淮之自然而然地誤會了。他視線投過來,略微頓了頓,“你很少那麼自覺。”
帶秦舒予來賽車,是因為她頑固的香水,現在經曆了那麼一遭,他身上殘餘的最後一絲香味終于散了。
秦舒予是新手,不妨礙他選了偏難的路段。
說是報複并不不恰當,這種情感于他太重,還沒有誰能讓他特意用上這種形容。
這一次,充其量也隻能算是不大不小的教訓。
而效果似乎好的出奇,還沒去提醒,倨傲的幼稚公主竟主動低頭認了錯。
黑色與路燈上的暖黃融合,好像給人附加了不可觸及般的朦胧易碎。
這裡的光線分明不好,秦舒予的半邊側臉卻仍像是一捧白瓷。
沈淮之垂眼,注視着她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嘴角,沒有去開口,打擊小公主好不容易鼓足的自尊。
這已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教訓。
“你發的那條項鍊,莊滿會聯系拍賣行的。”他突兀道。
或許是那點朦胧起了作用,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達成了目的,他覺得自己此時并不介意再做些什麼,讓小公主也皆大歡喜。
秦舒予果然眼前一亮,但她本性難移,忍不住小小試探,“配套的有一枚戒指,不如也……”
沈淮之默許了。
“還有個據說是十九世紀的歐洲臂環……”
沈淮之掀了掀眼皮,“适可而止。”
秦舒予變臉很快:“哦那好吧不就是一個古董反正我也沒有很想要。”
語氣和内容完全相反,讓旁邊的人不被察覺地笑了一下。
雖然臂環被拒絕,但沈淮之今晚仍顯得很轉性,超跑停在車庫後,秦舒予下車,瞥着他還有點将信将疑:“你真的不計較啦?我的項鍊和戒指……”
“不會少的。”
她安心了。
早在離開的時候,沈淮之就已換回了襯衫,走在前面,身形優越疏落。
秦舒予看了幾秒。
忍不住嘴角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