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原本是想出來看看宋河的情況,雖然她确實不耐煩聽他反反複複說那些舊故事,但真讓這家夥悲傷過度,那不知道宋年這丫頭會不會有什麼可怕的反應。無意間就聽見了達姬那和她不謀而合的想法,她隻是想給這個擁有勇敢想法的女孩一些支持,比如提供一些藥劑之類的,沒想到,宋年會直接插手。不對……剛剛她談宋年,怎麼莫名其妙的說了那麼多的隐秘内容?嘶……宋年這丫頭……她在試達姬?也就是說,宋年也對這個事兒感興趣,可她以前,好像從沒有表現過啊……
得,終歸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喂,宋河,别哭了,過來幫忙。”安娜女士高聲喊着。
宋河過來,驚訝地看到地上躺着的達姬。
安娜面不改色,肯定地說:“她估計是太累了,剛剛‘咚——’的一聲直接就倒下了,你抱她去丫頭房間睡覺吧。”
宋河遲疑片刻,還是出去找了女性屬下來幫忙把達姬抱去宋年房間。安娜聽着動靜咂咂嘴,沒好戲看,有些失望,但還是叫住準備跟過去的宋河,把少女的話轉達了。當然,她說的是:“丫頭情況不錯,但是這次太嚴重了,會很慢。你們别一個個賴在老婆子屋裡啊,礙事!”
宋河一喜,也不管安娜女士說的其他内容是什麼,隻開心的應“好”。
安娜意興闌珊地走了,她還得給宋年投放東西呢,這事隻能她做,其他人已經不适合接近實驗室了。你說這木頭咋就不争氣呢?一天天就圍着沒血緣的女兒,那丫頭哪裡需要這麼膩歪的爹哦。怎麼就不知道圍着漂亮女人打轉,哎喲!真想看宋年這妮子看見宋河和别的女人幸福甜蜜的時候,會不會還是座冰山,哼,肯定要變成火山!
達姬莫名委屈,她好痛,全身每一處都在喊痛,肌肉、神經像被什麼絞碎又粘起一樣,一遍又一遍。而她明明意識清醒得很,身體卻好像沉睡一樣安靜,連呼吸都不曾紊亂分毫。她就像被和自己的身體隔離開一樣,無論她怎麼發狂,怎麼在意識裡打滾,撕扯自己,都對自己造不成任何傷害,尖叫也同樣傳不出去。早知道,就不跟着跑了,也許直接給哪個老爺看去了都比這輕松……媽的,那丫頭也忒狠了……下次見面一定要狠狠揍她!
無法感知時間流逝的狀态下,不知道被折磨了多久,達姬的思維終于覺得累了。她靜靜地躺着,胸膛起伏呼吸間,她好似找到了一種平衡——一種,讓自己的思維恍惚一些,放松一些,于是身體的疼痛也就被忽視了一些的平衡。
她快睡着之前,不知為什麼想到:那孩子就是這樣忍痛的嗎?那我下次醒來,會不會變成笨蛋?噫……
……
宋年接收到安娜奶奶傾倒入箱子中的藥劑,已經化為一灘液體的身體,波浪顫動。
為什麼,就算變成一灘水,也還是很痛?
這次,确實和以前都不同。
她知道“釋放”這個方法的時候,就在想,找很能吸附瘴毒的材料,給自己打造個密閉空間,也許就可以試試把身體裡積攢的瘴毒釋放出來了。這件事,她和安娜奶奶一起做了很久。
然而即便是能全力思考的她,對于這件事,也沒有一點點把握。這件事,從沒有成功的記載,也沒有實施的準則,它就隻是一個單詞,一個看字面就能揣度它含義的詞。
這次的崩解,确實太嚴重了,已經到了這具身體的極限了。
所以,她幹脆的,溶解掉了。
流血崩裂的人體,詭異的,化成一灘顔色青黑,閃爍微光的,毫無其他東西痕迹的,粘液。
想把自己從一灘水捏成人形有點難,還缺少很多東西,這正是她之前“出去”找到安娜奶奶的原因。
沒想到意外聽見達姬說:“摧毀這裡。”
這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宋年想。她很喜歡陽光,如果不能成功搬到上面的話,那就打個大洞,讓陽光傾灑而下,照進地底。把那些,無視他人痛苦,殘害他人生命的東西,都摧毀掉吧。這樣,許許多多的,和它一樣擁有漂亮眼睛的家夥,應該就不會被欺負了吧。
宋年把典星當寶,實在是她的生命中本就沒有出現過幾個對她很好的人。父母愛她,但去得早,宋河善待她,但來得晚,于是在她未能想起對于某動物的感情時,那份喜愛就已然轉移到了她認為與它相似的典星身上。
它是宋年撿到的生物,可以姑且以它的外形來稱呼一聲:大狗狗。它不知道被誰丢棄在“異鬼”分部的門口,髒兮兮的它,被同樣髒兮兮的小小宋年撿回去了。其實它活不了多久了,它身上的傷很重,還染上了不少瘴毒,她感受得到它在發臭。但它的眼睛很好看,圓溜溜水汪汪的黑眼珠,滿是信任、依賴、眷戀——其中情緒并不為了眼前的小不點,它似乎在懷念它的舊主。
很奇怪的生物,被丢棄了,還是被主人拿來抵擋怪物攻擊後丢棄的,依然要表現得忠心耿耿的樣子。他們會回來尋找它嗎?她也很好奇,于是,小不點向着它的傷口,滴進了一滴她自己的血。
劇毒無比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