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謝恒已從《道門真經》中學得“翻江倒海”之符,于是解下腰間挂着的葫蘆,沾了一點朱砂,火速在花春盎的後背上畫上此符,随後輕輕往前一推——
花春盎猛得朝前踉跄一步,卡住了喉嚨的紙團,便輕而易舉地被吐了出來。
花春盎心驚膽戰得深吸了幾口氣,再使勁順了順脖頸,這才覺得重新活了過來。
謝恒皺眉訓誡道:“你以前也像這般狼吞虎咽?”
花春盎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國祭閣的黃紙細膩柔滑,一口一張,哪像這破紙一般難以入口啊?”
坐賈跟着松了一口氣,目光不由追随着滾落于地,看向了沾滿口水的這團羅紋紙。
兩小團羅紋紙,經由牙齒咀嚼外加口水粘合,組合成拳頭大的一團,也難怪小娘子會被噎住了。
坐賈隻覺得眼前銀光閃閃,白花花的兩百兩,瞬間長了腿準備離他而去!
坐賈平生未如此揮霍過财物,見由他人如此,心尖也宛若被兩百錠白銀挨個砸了通,連忙補救道:
“羅紋紙光滑不易濕水,小娘子,需要我把這團紙洗淨再吃嗎?”
咬牙切齒的,恨不得當場替她嚼了。
花春盎萬分嫌棄得撇開了視線:“全是口水還沾了塵土的紙,給你你吃嗎?”
坐賈:吃啊!!!
花春盎一回頭,卻見餘下的二十四張羅紋紙,無風自起,均勻得分懸于八隻海碗之上,随後小小的道火從中蹿起。
待得花春盎搞明白是謝恒搞鬼後,為時已晚——羅紋紙悉數燃成灰燼,并精準地落入了各自的海碗之中。
誘人的清黃色甜蜂蜜水,瞬間變成表面飄着灰的黑糊水,難聞的燒紙味,瞬間淹沒了香甜之味。
花春盎氣得跺腳尖叫道:“臭道士,你怎麼把紙全燒了啊?!這座城隻此一家賣羅紋紙的,全燒成紙灰了,我可怎麼喝呀?!”
謝恒不為所動得解釋道:“紙灰融水,入口即化,不易噎食,效力不減。”
聞言,花春盎悲憤的心情隻好了那麼一點點,盯着八碗黑水憂思道:“這樣子嘛?可是如此多的黑水,看起來好倒胃口呀。”
謝恒面無表情道:“不喝就倒掉,待回去了,吃了先生給的紙,容貌一樣能恢複。”
“那怎麼行?珍貴的胎記豈是人人都能看的?”
花春盎一票否決了這個提議,盯着謝恒這張冰冷的臉看了數息,似乎生怕他像剛才那樣默不作聲的,将幾隻碗裡的水倒個幹淨,立刻一杯接着一杯灌進了肚中!
“好撐——”
八海碗黑糊水入腹,花春盎絕望地癱倒在逍遙椅上,上下搖擺間,頰上貼着的花朵飄落。
隻見這張臉冰肌玉骨,驚豔無雙,哪有什麼胎記?隻比剛才更加驚豔了,怕是墜入凡塵的仙子,意外丢了那回天庭的羽衣。
坐賈不由看呆了。
隻覺得單是看上這一眼,便是立刻暴斃身亡,都是值當的!
羅紋紙灰泡出的水,喝了竟有駐顔美容的功效,真是神了!
打了數個飽嗝後,花春盎哀怨地看向謝恒:“郎君~~~你替我揉揉肚子嘛。”
脆生生的嗓音,激得坐賈渾身一哆嗦,恨不得原地将自己大卸八塊,任由謝恒挑個合手的,給這天仙似的小娘子揉捏去。
一擡頭看見謝恒冷若冰霜的一張臉,包天的色膽立刻散盡了,谄媚得笑了兩聲後,連忙彎腰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賊兮兮的一雙眼,立刻不敢随意亂瞟了。
謝恒一轉頭,看見花春盎躺在逍遙椅上的懶散樣,一句“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就要脫口而出,可在對上她可憐巴巴的一雙眼後,備好的話盡數噎住,卡在喉口不上不下的,最終隻吐出了一句:“你坐好些嘛。”
這一回,花春盎倒是聽話得坐起了,雙腳踏在地上不再随逍遙椅搖擺了,好歹收回了點大家閨秀的儀态。
往邊上蹭了蹭,隻半邊屁股坐在逍遙椅上,雙手抱住謝恒的窄腰,嘟囔道:“人家不舒服嘛,郎君~~~你幫我揉揉。”
隻說這一句話的功夫,又間歇打了兩聲飽嗝。
生理性的難受,讓語氣中溢出了難以控制的哭腔。
謝恒立刻想起了混世魔王放聲哭的殺傷力,本不願在公共場合做如此親密之舉的他,隻能伏腰照做。
有了上傷藥的經驗,謝恒揉捏的力道把控得剛好,花春盎依偎在他的懷中,舒服得直哼哼。
因為姿勢的原因,謝恒的目光隻能落在花春盎的身上,不看不要緊,一看竟是發現她脖頸細膩白嫩,原先靠近鎖骨處,被藥汁塗抹成綠色的淤青全消失不見了。
謝恒:“你身上的傷全好了?”
聞言,花春盎這才恍然。
收回雙手掐了掐自己的脖頸,又用力踢了踢右腳,驚喜道:“是哦,身上不疼了,腳丫子也不疼了!”
再将繁複的廣袖往上撩起,頓時兩眼放光:“一點淤青都沒有留下!”
“肯定是大祭司給我的驚喜!大祭司最好了!大祭司……哎喲,郎君~~~你輕點!”
得意忘形之際,意外樂極生悲,滿口的大祭司被迫中斷。
身上的淤青全好了是真,但鼓脹的肚皮也不假,被疼痛一激,滞後的飽腹感再一次直沖顱頂,花春盎重新抱住了謝恒,在遏制不住的飽嗝攻擊下,也不願意說話了。
依照《道門真經》中關于人體“三關九竅”的講解,“任、督、沖”三脈所構築的小天地,倒與中醫的奇經八脈有異曲同工之妙。
年幼在戰場時,謝恒學得一些皮毛,如今實踐起來,倒也勉強得心應手。
期間,坐賈也給煨了一杯橘皮茶來,怕再撐着小娘子,煮成之後,小火收汁,隻熬成了小小一口。深棕近黑,一揭開蓋子,鹹苦的氣味便撲面而來。
花春盎似一隻嗅覺靈敏的三花貓,橘皮茶剛一端出,便敏捷得用雙手捂住了口鼻。
但謝恒是實力絕對碾壓的黑鷹,在這之前接過茶杯,并同時捏住了她的下颌,從微張的唇齒間灌了進去。
小小的一口,既撐不了人,也嗆不着人。
完事口中又被塞進一顆蜜餞,事已至此,花春盎隻能作罷。
腹部被好生按摩一通,又喝了消食的橘皮茶,一炷香過去,花春盎總算緩了過來。
一日一夜不曾洗漱,剛又出了一通薄汗,隻覺身上黏黏膩膩的,故複又提議道:“郎君~~~我身上不舒服,我想梳洗一番。”
正與坐賈商量着前往縣衙的謝恒:“……先忍忍,等拜訪完周知縣,就會有客房暫歇。”
身子不舒服,心情便不暢快,花春盎不管不顧得鬧騰了起來:“我不嘛,你現在就尋一間客棧,我現在就要沐浴更衣!”
身無分文的謝恒:“……”
坐賈連忙笑着打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