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靜靜地侍立在廳堂兩側的美人們,立刻将相應金額的銀票塞到了周丁蘭的手中,一口一個妹妹喊得好不熱絡。
周丁蘭将銀票拿在手中,眼神卻依依不舍地黏在替她解圍的謝恒身上,并不願就此離去。
周知縣的注意力全在兩位權貴的交鋒上,沒有注意到閨女的心之所屬,别有目的的話剛好替閨女解了圍:“待席散後再行登記分發。”
周丁蘭欣喜應答。
周知縣緊接着吩咐道:“丁蘭,給三位貴客敬個茶。”
立刻有小厮端上了新鮮煮好的茶。
周知縣熱情介紹道:
“這是我們雍州的小種花香茶,雖不比皇城流行的碧螺春茶香四溢,沁人心脾,卻容易種植,保存也簡單,是雍州百姓極其喜愛的飲品。
此茶喝起來既有茶香,又有花香,有時是茶香勝過花香,有時又是花香勝過茶香。随不同場合,不同時間,不同心境而異,外地人喝來極是新鮮有趣,三位大人嘗嘗鮮。”
通俗來說,此茶種植、采摘、沖泡皆無統一标準,導緻每回飲之,總也嘗不出相同的味。雅緻說來是有趣,較真說來算劣等茶了。
周丁蘭欣喜萬分,依着教養嬷嬷昔日所教,一叩一點得斟好了茶,雙手舉茶待要向謝恒走去,隻聽周知縣喚住了她:“丁蘭。”
“禦史大人案牍勞形,定是口幹眼乏了,快先給禦史大人敬上一杯。”
周丁蘭隻得不着痕迹得改向,舉茶向箫岐陽敬去。
一身懶骨頭的箫岐陽難得親自伸手接過茶,并點評道:
“丁香,百結之花,如釘且香,蘭花,十步香,一香漫十步,丁蘭是個好名字,如這杯小種花香一般,香氣綿延婉轉。”
又哪是點評茶?不過假借茶之名義,一撩一撥罷了。
周丁蘭緊咬着下唇,不作回答。
“咳咳咳咳咳——”
周知縣以拳抵嘴,仿佛肺痨患者一般,幾乎要把整顆肺給咳出來了。
周丁蘭終于将皺起的眉頭給舒展了回去,紅着一張臉,忍着不适回道:“謝禦史大人稱贊。”
……
且說這廂在敬茶,那廂屢次三番在不經意間被塞了甜食的花春盎,報複性得舀了一大勺的珍珠丸,全塞進了謝恒的口中,佯怒道:“郎君~~~你幹嘛?”
謝恒将被各色花汁染就的珍珠丸盡數咽下,而後寬袖一揮,借摟住她腰肢的間隙,以寬袖為遮擋,低頭以唇語言之:“該你了。”
兩人的臉貼得極近,謝恒輕啟的嘴唇,與她的鼻尖若即若離的,癢癢的,花春盎伸手想要抓一下,手掌卻又随即被抓住,過近的距離讓他的輪廓都有些模糊。
謝恒又重複“說”了一遍,努力地擡起頭想要看清的花春盎,在看到第三遍的時候,才勉強分辨出他所說是為何。
花春盎思考了幾個瞬息後,恍然大悟,長長地“哦”了聲,随後重重推開謝恒,随手指向琳琅滿目的桌面,對着他頤指氣使道:“我要吃這個。”
呼吸間殘存着對方的體香,謝恒一手摁在被推開的小腹上,一手挾起她所要吃之食獻上,眼中欲求不滿的不悅稍縱即逝。
花春盎尚未将食物嚼碎咽下,迫不及待得又指向另一盤:“這個。”
謝恒再次獻上。
“那個。”
“還有那個。”
“這個。”
……
一口又一口,打了飽嗝了亦不停止。
謝恒歎了口氣:“吃飽了就别吃了。”
花春盎火速回絕:“這怎麼行?我都沒完成……”
話說至一半,意識到說漏嘴了,立刻用雙手捂住了嘴巴,在确保理清了思路後,指着謝恒高聲埋怨道:“我都沒吃飽呢!你是不是嫌我礙事,不願意給我挾了?”
謝恒默不作聲放下了玉筷。
花春盎保持着指人的姿勢,靜待了數息後,将雙手擋住兩邊側臉,學着謝恒用唇語交流道:“拍桌子呀,郎君~~~你怎麼不拍桌子呀?”
謝恒扶額。
花春盎隻以為他看不明白,于是将語速放慢了幾分,又重複了一遍,急得洩出了氣音,結果不待謝恒回應,眼前便被遞進了一杯冒着熱氣的茶水。
準确來說,這杯茶是越過她,敬給謝恒的。
花春盎放下了雙手,不解地看着計劃之外的“變故”。
周丁蘭艱難得應付完箫岐陽,平平無奇的一張臉上,被撩撥起的紅暈尚未褪下,便迫不及待得又斟了一杯茶,來到謝恒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說道:
“謝公子,感謝你一路對我跟子骞哥的照拂,我以茶代酒,敬你這一杯。”
與扭捏應對箫岐陽時,簡直判若兩人。
這茶飄着一股奇特的茶香味,雍州的茶水花春盎沒嘗過,好奇之下,率先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待咽下後卻立刻吐着舌頭抱怨道:“這茶甜味好淡,一點都不好喝,我要喝甜茶!”
謝恒變臉:“主家敬茶,客人飲之,是為禮數。”
花春盎被兇愣住了,委屈巴巴地回視着謝恒,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打着轉。
一眨眼,兩顆淚珠就順着臉頰滾落。張開嘴正打算嚎啕大哭之際,隻聽識海之中,傳來一陣空靈無比的聲音:‘安歧,這是假的。’
花春盎四下望了望,果不其然這話隻有她一人能聽見。
可是就算是假的,郎君兇她也是真的!
花春盎無理取鬧得想着,一撇嘴,作勢就要嘤嘤哭泣。
‘别哭了,就算是演戲,我也不該如此兇你的。對不起嘛。’
花春盎又眨下了兩顆淚珠,淚眼朦胧之際,隻見謝恒伸手替她擦去了眼角殘留的小淚珠,借着擦拭時手臂的遮擋,單隻眼朝她眨了眨。
花春盎噗嗤一下被逗笑了,接受了道歉,在謝恒闆着的臉的引導下,很快也闆起了臉。
圍觀的幾人的臉色不自覺得跟着擰了起來——錢難掙,屎難吃,贅婿難當。大抵就這樣了。
“可它就是不好喝嘛!”花春盎假作更加不高興了,幹脆耍起了無賴,“我不管,我就要喝甜茶!不甜的茶如何喝得來嘛!你給我弄甜茶來!”
謝恒深吸了一口氣,假作将火氣壓下,耐心答道:“甜茶喜溫暖濕潤,盛産于江浙地帶,雍州地界遠離天牝,氣候幹燥少雨,并不種植甜茶。”
這一回,臉色沒敢擺得太陰沉。
花春盎反駁道:“不能種植就不能向他處購買嗎?皇城周邊各種谷物不也少種植?可皇城的吃食可從來沒少過斷過!”
謝恒:“皇城是為岐國之中心,經世濟民之命脈,達官顯貴居多,購買力強盛,往來的商賈就多。雍州乃邊遠的小城池,每年無法填飽肚子的百姓已是不勝枚舉,粗糙的花茶勉強飲之,如何有閑錢購買奢貴的甜茶?”
花春盎并不依:“買不來也得給我買!我就要喝嘛!”
‘我要假裝生氣了哦。’
謝恒用咒術秘密傳音後,臉色才敢完全陰沉,擡起手待要往方桌上重重一拍,隻聽溫柔鄉中的箫岐陽忽然慫恿道:“花花,我這有甜茶,喝不喝?”
晃了晃手中精緻的酒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