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伸手,将裴元往邊上一擋。
“回房間裡面去。”她說。
盤腿坐着的裴元,迅速起身,換成了單膝半跪的姿勢,一把抓起燭台,側身背對着三枚,聲音緊繃地道:“什麼來了?還是那群水蛇嗎?”
他的手在身上摸索着,“剛跟邢安然要的火折子哪兒去了呢?”
那群蛇要敢再來,看爺不一把火燒把它們全燒了。
三枚看他滿臉緊張,眼珠子一轉,道:“吃過烤蛇肉嗎?可香了。”
“啊!蛇肉!真來啊?”裴元吓得嘴角一抽,一腳将老妪踢開一點,接着又飛快竄到三枚的身後,終于從懷裡摸出了火折子,緊張兮兮地總是點不着火。
忙活了一陣,都沒有聽到回答,他低頭去看三枚,就見她正一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揶揄地道:“啧啧,怕蛇啊?”
裴元舉起燈盞,指着三枚:“你耍我!”
三枚聳肩,裝得一臉無辜:“我隻是問你吃沒吃過烤蛇肉而已,沒想到你反應這、麼、大!”
氣得裴元牙癢癢,正想反唇相譏,樓船忽而一震,身子随着震動晃了一下。
他幾乎是立即将與三枚鬥嘴的事抛到腦後,快走一步看向湖面,發現靜谧無波的鏡湖水,開始泛起漣漪了。
“你聽!有個聲音嗡嗡的。”
耳邊突然聽見一個悶悶沉沉的聲音,正由遠及近,快速朝這裡靠近。
八耳還夾在他的腋下,裴元放下燈盞,将流着哈喇子的八耳抓在了手裡,身上散漫的氣勢陡然變得認真肅穆,嚴陣以待地警戒着周圍。
眉頭一挑,三枚有些意外地看了裴元一眼,撓了撓下巴,本來還想再吓他一把的,看着他這麼嚴肅認真的模樣,心想還是算了吧。
若是把人惹急了,他估計又要找陸衎告自己的狀了!
伸了個懶腰,三枚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接着将捏在手裡的銅錢,輕輕對着腕上的紅繩一碰。
五铢錢上纂字“五”的位置,“滋”地一下張開一道小小的口子,不用三枚脫下繩子串,它自己咬着繩子吞到中間的孔裡,缺開的口子又自動合上了。
這一幕,被裴元盡收眼底,頓覺眼饞得很。
他舔了舔嘴角,不小心将心裡話給說了出來:“小三枚,你什麼時候,也給我一枚這樣的銅錢哦?”
說完驚覺口氣不對,像乞讨一樣落于下風,不是他裴子钰的風格,于是他正想說些什麼挽回點自尊,就見三枚一臉嫌棄、看傻子一樣看着他。
“你堂堂世子爺,連一枚銅闆也沒有?”
“你少裝傻!”裴元被三枚不陰不陽的口氣刺激到,差點原地跳了起來。
他指着三枚:“我看起來像缺一枚銅闆的人嗎?”
三枚氣死人不償命似的,從頭到腳掃了裴元一眼,接着點頭道:“像。”
“你!”裴元氣得臉紅脖子粗,這時候也不在乎什麼面子了,直接開門見山:“我要的是你剛才收起來的那枚五铢錢!”
三枚翻了個白眼:“想得美!”
裴元不服氣:“就憑你給了陸在野一枚,我怎麼就不可以了?”
“你能跟人陸衎比?”三枚脫口而出,“呵呵,下輩子吧!”
本以為這話估計能将人氣得一竅升天,不想裴元卻并未被她的話打到。
他反而突然冷靜了下來,一臉“終于讓爺抓到了你的小把柄”的得意,學着三枚剛才的樣子,從頭到尾地看了她一眼。
他賤兮兮地道:“我就知道,你對我家陸在野有所企圖!”
“咳咳。”三枚被他的話嗆到,動作誇張地揚手将人揮開,有些心虛地道:“胡說八道!”
“哼!”裴元冷笑一聲,“你就嘴硬吧。”
“追在我家在野身後的小姑娘小郎君喲,那可多了去了,能從都城排到邊疆去,根本不缺你這一個。”
小姑娘小郎君?不缺自己一個!
三枚聽得心裡一悶,氣鼓鼓地哼了一聲。
裴元傲嬌地昂着頭,眼尾卻一直注意着三枚臉上的神情,見她臉色終于有些沉了,才慢悠悠地道:“但是吧,依我這幾日的觀察吧,你還是有很大希望,從一衆競争者裡突圍而出的。”
“嘁,我不稀罕。”嘴上說着不稀罕,三枚下沉的嘴角卻稍微上揚了一點,她豎着耳朵,安靜地等着裴元繼續往下說。
裴元卻話鋒一轉,道:“我吧,也不是胡攪蠻纏的,既然五铢錢你不願給我,那我也不勉強你。”
他晃了晃抓在手裡的小八耳,“把這雞給我,我幫你搞定陸在野。”
怎麼還把主意打到八耳頭上去了?
三枚心想給你你也兜不住八耳的野性,還可能連累到我被八耳記仇啊。
她的小臉皺成了一團,猶豫了一會兒,才含糊地道:“再說吧。”
裴元一僵:不行啊陸在野,在小三枚的心裡,竟然還比不過一隻雞重要。
追妻路,任重而道遠啊。
心裡替兄弟扼腕,嘴角得意的笑是一點壓不下去,裴元暗喜:小三枚既然沒有一口否決自己的提議,那便是有希望!
本想趁勝追擊的裴元,之前那個隐隐約約的“嗡嗡”聲,忽而變得越來越響亮,而他視野範圍内,卻并不見其他蹤影,反而樓船晃動得越來越厲害。
“眼睛往哪裡看?”三枚見他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看,低聲道,“在水底呢!”
她的話音剛落,突然從水裡竄出一個巨大的黑影,掀起丈高的水幕,“嘩嘩”咆哮着狠狠砸向三枚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