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坂妹擤了擤通紅的鼻子,點頭:“水都的陸民最恨我們水上人上岸閑晃,動不動就要拳打腳踢趕我們下水。”
“一般外來的客商看不過眼,總會來攔着和事,但我們水陸兩派的矛盾,最煩外人插手,一般來解圍的人,第二天都會因為各種原因被趕出水都。”
她一邊說,一邊指着雲丫幾人,“誰知道她們這麼厲害!上來就是一磚頭,水都人哪個沒有點血性?怎麼可能會犯慫讓外地人欺負的道理。”
“然後......然後事情就鬧大了,她們跑了,我被老族長禁足,聽說陸民那邊幾個,則是被打了個半死。”
雲丫聞言,氣得拳頭攥得緊緊,恨不得直接一拳砸在小坂妹的臉上,心裡對因自己沖動行事而連累受傷的魚兒和二毛幾人,愧疚更深了。
小坂妹被她身上的戾氣和動作吓到,一下子就竄進了長榻裡邊,雙手高舉:“我也不想的,我、我也嗆水了,何況把你們打傷的,也不是我啊......”
三枚故意拆她台:“沒你搭台子演戲,她們也不會上當受騙啊。”
小坂妹指着自己:“可我也溺水了呀。”
三枚擺手,搖了搖頭,“你可是能在水底憋上好幾個時辰的小水鬼,你說你溺水了?我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小坂妹身子一僵,看着雲丫幾人眼色越來越不善,吓得渾身直冒冷汗,她顫抖着嘴唇,最後雙手一拱,哭道:“我錯了。”
“大哥哥大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她撅着嘴巴,連連讨饒:“我真知錯了,你們别、别打我。”
雲丫指着自己臉上的血痂:“你瞧清楚,我這臉爛了好幾天,都沒恢複好呢。”
“嗚嗚......”小坂妹推着榻上的案幾擋在身前,朝三枚跪走幾步,哀求道:“你、你讓他們輕點打,嗚嗚,我最怕疼了......”
三枚挑眉:“我這人呢,最心軟善良了,既然你都這麼苦苦哀求了,那麼,我也不是不能幫你說情幾句。”
“但是吧,我這人又不喜歡吃虧。”她佯裝苦惱地想了一下,最後勉為其難地道:“這樣吧,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考慮一下,讓他們手下留情。”
“你問!你趕緊問!”怕挨揍的小坂妹,簡直将三枚當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你想問什麼,我若是知道,肯定告訴你。”
三枚擡眸跟陸衎對視了一眼,給雲丫幾人使了個眼色。
雲丫狠狠地瞪了小坂妹一眼,舉起拳頭晃了晃,将小坂妹吓得瑟瑟發抖了,才聽三枚的話退到了邊上。
三枚:“首先,鏡湖水總是靜止無波,是你在控制的?”
“嗯。”她的話音還未落地,小坂妹便連忙點頭,還将案幾上的蛇尾圓雕往三枚的方向推了推,讨好地道:“就是拿這東西控制的。”
“為什麼攔着我們不讓進入水都?”陸衎為三枚續了杯茶,輕輕将那圓雕給推開了一點。
小坂妹眼珠子在陸衎和三枚兩人的身上轉悠了一圈,她摸着空空的肚子,被茶水的清香饞得快要流口水。
“我起初,并未看清船上是你們。”她舔了舔嘴角,“我以為是石春華又來了。”
三枚蹙眉:“石春華來,又怎樣?”
提到石春華,小坂妹臉色一下就陰沉了下來,她恨恨地道:“石春華這個老太婆,隻要她出現在水都,準沒好事發生!”
鏡湖底下的屍水,自小坂妹生來便一直存在,但直到她繼承蛇尾圓雕,開始被允許潛入湖底巡護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神秘莫測的湖底下,竟全是黏濘的、臭烘烘的黑泥。
小坂妹能被選作圓雕的傳人,水下功夫肯定有異于常人,結果在湖底,也才呆了不到半刻鐘,便受不住了。
“根本沒法呆!”但她最後還是克服了重重障礙,接手了鏡湖。
然而,直到兩個月前,湖底的屍水還沒那麼濃郁腐臭,但是石春華這個老太婆來了一趟水都後,她突然發現,鏡湖底下的屍水居然正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在向上浮起,開始污染并且融入了上層的清流。
還有那些黏濘的黑泥,不僅味道更刺鼻難聞,好像部分從黑色,變成了淡淡的粉色。
這不對勁。
小坂妹從水裡出來後,第一時間就彙報給了老族長孟莊,老族長聽了她的話後,神情陡然變得猙獰,眼裡充滿了壓抑的怒火,沉默了半晌,卻是怨恨又無力地低喃:“又是那個女人!”
“誰?”
小坂妹自記事起,還從未在老族長的臉上見過這般頹喪萎靡的神情,她緊張地抓着孟莊的手,問:“老祖宗,您說的女人,指的是誰?”
孟莊掩面,神情痛苦地搖了搖頭,他的聲音是蒼老的、充滿疲憊的:“報應,都是報應啊......”
小坂妹雖然是個孩子,卻聰敏而機靈,在老祖宗孟莊這裡沒有得到準确的答案,但她腦子一轉,便開始留意起了來往水都、特别那些途徑鏡湖的船隻。
“據我的人所查,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石春華乘船進入水都的次數,竟多達二十次餘次,每次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暴雨夜,艱難攀越巨峰而來,再渡船過湖。”
石春華搭載的小船會先在鏡湖上漫無目的地周旋幾圈,再慢慢靠岸。
但她通常不會第一時間就上岸,而是等雨勢漸弱之後,裹得嚴嚴實實再鬼鬼祟祟地溜上岸。
令人奇怪的是,她從不在水都過夜,來去匆匆,孑然一身地來,又兩手空空地回。
小坂妹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咬牙切齒地道:“但我就是知道,直覺告訴我,石春華這個狡猾的老太婆,一定幹了壞事。”
陸衎斟茶一杯茶,緩緩地推到小坂妹的身前,冷眸微垂,忽而道:“嘗嘗?”
“啊,可以嗎?”小坂妹猛然擡頭,口水咽了又咽,喜出望外又小心翼翼地觑着三枚的眼色,可憐兮兮地問三枚:“可以嗎?”
她在湖底呆了一天一夜,肚子空空,連口水都沒喝過,簡直是又累又餓又渴。
三枚挑眉,慷慨大度地道:“喝吧。”
趁着小坂妹喝水時,她撐着下巴,又問:“你說石春華每次到水都,總是兩手空空?”
将杯子裡清茶一飲而盡,小坂妹嘴巴吧唧一下,聞言猛點頭:“對,雖然不知道老太婆那裹得十分嚴實的身上有沒有藏什麼東西,但她來去确實不見帶有包裹手提。”
“哦,對了,除了她一直撐在頭頂的,用來遮擋雨水的油紙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