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原來真的什麼都知道。”
看着地上的裂縫越來越深,三枚慢慢蹲下身子,掐着小屋子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可惜了,全學廢了!”
三枚歪着頭,笑意盈盈地看着怒眼圓瞪的小屋子,把她的臉往小坂妹的方向一扭。
“你可得睜大眼睛看好了,到底誰才是真真正正的、卑鄙無恥的強盜!”
——
小坂妹高舉着銀罐子,仰頭看向天空。
陰沉沉的天上,烏雲終于抵擋不住炙熱的豔陽,乘着微風開始躲避了起來。
将滿是鮮血的小臉往肩膀上一抹,小坂妹半眯着腫脹的眼睛,努力在人群裡尋找着三枚的身影。
“榆次已經把剩下的軀骨送出去了,銀罐子我也給取出來了。”
她微微一笑,露出了兩個小虎牙,大聲地朝三枚問道:“現在,我們蛇族,還有得救嗎?”
小臉留下兩行清淚,劃過血迹斑斑的雙頰,小坂妹帶着哭腔:“還來得及嗎?”
她的尖銳而深厚的聲音,将圍着三枚的水尾寨人吓了一大跳,紛紛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們詫異地看着小坂妹,看着她受傷的身體在往下滴着鮮血,看着她的鮮血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再慢慢流入那縱橫的幹裂地縫裡。
小坂妹的皮膚上,全是劃破的傷口,原本小巧清秀的小臉,成了猙獰的鬼臉,鮮血從其中湧出,染紅了一片衣襟。
她高舉過頭的銀罐子的手,已經被鮮血染得绯紅。
空氣中彌漫着濃厚的血腥味,讓人感到有些透不過氣,所有人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這個時候,人群突然爆發一陣騷動。
原本團結一緻朝三枚他們圍攻襲擊的人群,瞬間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撥。
其中一撥原本還隻是暗中牽制、默默護着,現在小坂妹出現了,他們便猶如得了信号一般,趁着另一波人來不及反應,把他們推到了一邊,明目張膽地護在在三枚等人的身前。
“你們!這是作甚?”
“怎麼了,你們為何護着他們幾個外人?還有,小坂妹怎麼成了那副樣子?”
“她舉在頭頂上的,又是什麼東西?”
小屋子被三枚牢牢踩在腳下,卻掙紮、蹦跶得最歡,嘴裡恨恨地罵道:“叛徒!他們都是一群叛徒!”
“我說為何古桐樹會倒,原來是你們早已将我阿姐給策反了!早已将我的族人都哄騙成了叛徒!”
“你們這群包藏禍心的侵入者!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犯罪者!你們就是一群殘忍而野蠻的暴徒!”
小屋子的叫嚣,又是引起了一陣躁動。
“什麼意思?小坂妹跟這群人是一夥的?”
“可是,她剛才還差點被那個穿着道袍的女人給殺了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然而,水尾寨人不管是暴動,還是蒙圈質問,三枚都毫不動搖。
她的目光,穿越人群,與小坂妹遙遙相視。
小坂妹盡管面色蒼白,不斷往下流淌着淚水的雙眼裡,目光卻毅然堅定。
看清了她眼裡複雜的情緒,三枚忽而眉頭輕擰,心頭一陣憋悶。
不知道小坂妹在他們水尾寨的水牢裡經曆了什麼,也搞不懂她為何非要在一個已經發爛發臭的巨坑裡,尋找那希望十分渺茫的未來,明明她兩個時辰前,還特别天真地說自己想活在大太陽底下做個好人。
現在太陽出來了,她一個小小的、才十歲多點的小屁孩,站在陽光底下,卻往自己的肩上抗上了千萬斤重的負擔。
小坂妹的問題,若是在進入水尾寨之前問的,三枚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不要做徒勞無獲的蠢蛋。”
但是現在,看着小坂妹那笑中帶淚、眼裡隐約流露出的哀切和懇求,看着因為小坂妹的出現,而将自己護在身後的那小部分的水尾寨人,三枚的喉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
不知為何,她的鼻頭莫名一酸。
不知道他們水尾寨經曆這麼一場變故,是否又将開始分崩離析,再次瓦解成東西兩派,還是繼續腐爛繼而徹底消亡。
亦或者,真如小坂妹希冀的那般,真就絕地逢生,在泥濘裡脫胎重生,長出新鮮的嫩芽,重新煥發生機。
“呼~”
三枚仰天一歎,用力閉上雙眼,須臾緩緩睜開,她将目光重新對上小坂妹的,鄭重将頭一點,高聲回道:“隻要還有一個人清醒着,那就不算沒救!”
哪怕隻有一個人,那就來得及!
哪怕最後隻有你一個人站着,你們蛇族,就倒不了。
三枚給出了肯定的回複。
“這樣啊,”小坂妹嘴角向上一咧,釋懷一笑,笑得特别天真開朗:“那就好,那就好!”
她得到了想要的答複,她知道三枚已經認可了自己。
小坂妹嘴角挂着滿意而輕松的微笑,高高舉過頭頂的手蓦然一松。
小小的銀罐子突然失去了承托,重重地從半空掉落下來。
被鉗制得一動都動不了的小屋子,目眦欲裂,痛呼出聲:“不!!!”
三枚輕嗤一聲,緩緩将腳從她的背上移開。
小屋子重獲自由,急得連滾帶爬,義無反顧就往小坂妹的方向沖,好似跑得快一點,就能将那垂墜落的銀罐子接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