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身份地位雖是主仆,但卻情同姐妹。
木清梅被關在雲閣之後,巧兒也一并被送了進去。
看着自己伺候的主子日漸消瘦,終日郁郁寡歡,身子就快要垮了,巧兒咬了咬牙,腦子裡居然冒出了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
“小姐,不如我們逃吧。”
木清梅:“逃?”
“是啊,逃!”巧兒悄聲道,“小姐不是說雲閣是牢籠嗎?那咱們就逃。”
“隻要從雲閣逃了,咱們不就又自由了嗎?”
猶如當頭棒喝,木清梅瞬間醍醐灌頂,她想:是啊,自由受到束縛,可以逃啊,而且巧兒與自己不同,是可以在府中随意走動的啊。
她将自己的體己飾物全都輕點了一遍,讓巧兒能走動的時候,拿去跟府裡的其他下人打點關系,特别是守門的小厮仆婦。
“等會兒,”三枚有點困惑,“你們黑山寨不是女娃七歲起不能随意跟男的見面嗎?”
巧兒自嘲一笑:“是啊,但我們這下等奴才的,不包括在内啊。”
除了阿梅小姐,誰還當他們是胎生肉長的人呀?
“雲閣的所有衣裳錦被,讓我纏成了一根又粗又長的繩子,等到夜半三更之後,阿梅小姐和我,便順着那繩子逃了。”
兩人膽戰心驚,各種小心警惕,生怕發出一點聲響,引來巡院的注意,最後功虧于潰。
好在老天眷顧,主仆二人居然特别順利地逃出了木府,第二天趁着還沒被發現,喬裝打扮後混在出寨的人群裡逃了。
木清梅是個聰明又果決的姑娘,知道她們兩個女子,兩條腿終是敵不過家裡人的追擊,于是帶着巧兒,一頭紮進了山裡。
原來坐落在深山裡頭的黑淵,邊上有一個十分隐蔽的小山洞,木清梅小時頑皮,曾經背着家中奴仆獨自進過山,無意間發現了這一個秘密基地。
除了萬谷節,寨子裡偶爾也有人會進山祭拜,木清梅和巧兒,就靠着這些祭品熬過了一年。
三枚聽得半信半疑,事實是否真如巧兒所言,還是另有隐情,她也沒有興趣追究,純粹當故事聽了。
變故就發生在半年之後,木清梅突然發現黑淵邊上,居然有一條崖道。
崖道窄小,隻能容一人通過。
下山的路徑時不時有木府的人守着,想要真真正正逃脫這個地方,就必須徹底遠離黑山寨的地界。
那條崖道,不管即将通往哪裡,木清梅都下定了決心,要一探究竟。
巧兒卻猶豫了,其實跟着木清梅躲在深山裡的那一年裡,她心裡不知道後悔了多少次了。
然而開弓沒有回頭箭,不管是進寨子裡通風報信,或者丢下木清梅獨自回去,等待她的,都隻有一個下場——死。
于是她開始規勸木清梅,勸她回去黑山寨吧,至少不用再擔心受怕,也不用受凍挨餓了。
“天真,”木清梅笑她,“寨子裡已經視我為叛徒,甚至還将我除族,期間你見有誰站出來為我說過一句話嗎?”
“沒有!就連最縱容我的母親,最疼愛我的許媽媽,亦是沉默人群裡的一員。”
“沒有人站在我這邊,我已經沒有後路可退了。”
木清梅言辭鑿鑿,有理有據,态度決絕,神色堅毅。
但巧兒怕啊,悔啊。
一個想放手一搏、遠走高飛,一個後悔不跌、心存僥幸,意見相悖的兩個人,仿佛都找到了發洩心中積攢怨憤的出口。
主仆爆發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争吵。
三枚歎了口氣:“巧兒說她們發生了掙紮,推推嚷嚷之下,木清梅失足跌落了黑淵。”
“而她先是叛逃在先,後又錯手弑主,驚慌失措又害怕恐懼,吓得撒腿就跑,等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通過了崖道,下山了。”
後來又不長眼,遇見了心狠手辣的石春華,稀裡糊塗地就沒了性命。
陸衎擰眉:“她想讓你作甚?”
三枚聳了聳肩,“想讓我幫忙将她主子的屍首帶回家。”
“你不會答應了吧?”
“當然沒有!”
三枚哼了一聲,“我又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活菩薩,我就一個普普通通的尋屍人。”
當初實在是孟莊和石春華罪孽深重,命喪水都的少女又太無辜可憐,而她又有求于鎮山神玉玺,各種複雜的原因疊加在一起,她才作出了為這群亡靈送魂的決定。
巧兒當時一開口,三枚便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生怕久呆又橫生枝節,她連夜就帶着八耳出寨。
期間連跟白老太和阿醜告别的時間都沒有,三枚就想快點把巧兒的魂魄送走了事。
哪知道三枚剛将裝着骨灰的盒子埋好,便遇見了巡山的人,被當做盜墓賊追了一路,逼得她不得不出拳,把人打趴了才肯罷休。
然而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趁她筋疲力盡、虛弱無力的時候,躲在暗處的塗遠東兩兄弟,竟然卑鄙無恥地搞偷襲。
“等着吧,看我不手撕了他們兩兄弟!”
三枚咬牙切齒,嘴裡放着狠話,用力拍着身下的棺椁。
就在這時,一直平穩上升的棺椁,突然劇烈颠簸起來,而且颠簸的幅度越來越大。
上上下下,左搖右晃,載着三枚和陸衎的棺椁,就像漂浮在洶湧大海之上的小船一樣,随時會被海浪掀翻。
三枚一手扒着棺椁的邊沿,一隻手緊緊地抓着陸衎的手臂,“怎麼回事?”
然而沒等她搞明白發生了什麼,棺椁又猛然晃動了一下,不僅垂直又極速往下墜落,而且好像還越縮越小。
“啊啊啊!!陸衎,咱們就要墜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