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他跟着兩個小朋友跑了那麼久到底是為啥?!他記不住路不代表他不能看着方向去找目标啊!那麼大那麼顯眼的‘路标’,難道他之前是瞎了眼嗎?
獨自坐在後邊的葉絨黑着臉一直到到了要下車的地方還沒緩過氣兒來,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要幹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無處下手。
他和手冢百合這種普通人能到的地方肯定是安全區,看着挺近離得還是挺遠的,怪獸是出來了,可迪迦還貓着沒影兒,而且在安全區裡,他離着目的地還遠着十萬八千裡呢,他能幹啥?他啥也幹不了啊!
郁悶的葉絨蹲在車裡想辦法,把手冢百合帶下車的野瑞看着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的手冢百合心情很複雜,不可否認他對她是有好感的,但臨近結尾才發現,他們始終不是一路人,終究是要分别的。
“野瑞,”手冢百合叫住轉身的野瑞,真心的地向他道謝:“謝謝你,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便隻好沉默。看着秀雅的女孩兒開心的笑容,他的心裡卻突然一陣難受。野瑞别過頭,快速的鑽進車裡開車離開了,再次被遺忘的葉絨默不作聲的窩在後面,隻當自己不存在。
沒心情檢查車上是有幾個人的野瑞一邊開車一邊走神,萬幸的是他的技術十分不錯,不至于出什麼意外。壓在心底的難過一下子冒出來,野瑞終于還是想起了崛井怪腔怪調恐吓他的話。
“……突然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太婆!變成老太婆還算好的,說不定,她會變成一堆白骨~”
“白骨······”
想到那種畫面野瑞卻感受不到恐懼,并且隻想掉頭回去,但是面對戰鬥他是不可能臨陣脫逃的,隻是心裡止不住地翻騰,像燒了一鍋滾油,煎熬難耐。
時空歸位的後果其實他們根本無法深入的計算出來,那些走錯時空的事物,可能回歸原點,也可能會死去。如果死去了,他,就是殺人兇手,他會害了她,那個年輕的女孩兒,她還那麼青澀,還有那麼長的人生要走。
“唉,野瑞啊。”
看着表情越來越難看的小朋友,葉絨幽幽的歎了口氣,想去開導開導他。
“啊?啊——”本以為車上隻有他自己的野瑞聽到聲音,手一抖,差點兒順着他抖出來的S形車軌去見閻王爺,呃,或者是死神?這地兒好像不歸種花家管哈。
“米斯忒魯?你怎麼還在?!”
繃着神經把車穩住,野瑞被吓得小顫音都出來了,看着葉絨的眼神是恨不得綁根兒繩把他扔出去當風筝給放了。
葉絨一臉平靜的收回他差點兒就扣進座椅裡面的手,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默默地咽了口唾沫。
他的個娘哦,他自己護了這麼久的小命差點兒就斷送在他自己手上了o(╥﹏╥)o
“我啊,你不是答應了我要送我的嗎?剛好我也要去你要去的地方,我就沒下車咯。”
“……”
葉絨說的是風平浪靜,野瑞卻恨不得湊上去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晃零散了,他是答應了送人,可他沒答應送命!
“你之前是在想手冢百合的事情吧,”葉絨偷瞄了一眼野瑞青筋都起來了的雙手,烏溜溜的大眼睛晃來晃去心虛的轉移話題,“我知道你是怕害了她,但是你想一想,她都毫發無損的從過去到了現在,當然也可以毫發無損的回到過去,你隻是幫助修正時間,是在救人啊。”
“可是,我怕她……”一直擔心着手冢百合的野瑞成功被轉移了話題,皺着眉毛一臉嚴肅的擔憂。
“怕什麼?怕她變成老太婆?還是怕她變成一堆蒼蒼白骨?”葉絨把他的畏懼直接從心底提出來,說話一點兒都不委婉。
野瑞的手指頭抖了一下,幸運的是這次倒沒有出什麼意外。
葉絨拍了拍他的腦袋,力道不大,帶着些安撫的意味,道:“時間是很無情的,你不也從一個小孩子長到這麼大了嗎。人都是會老的,雖然不是所有的少女都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但是所有的老婆婆曾經也都是青春活潑的少女呀。而且,她本來就不屬于這個時空,在那個時空裡她還有家……人和朋友等她回去,如果你把她留下來,就算成功了,想必她也不會開心吧。”
說着說着突然就消了音,葉絨收回手,表情怔怔的失了神。
沒有在意最後聲音的降低,其實偶爾也會粗心的野瑞聽他說完,有些失落,但也釋然:“你說的也是,如果換做是我,也會舍不得家人的。”
沒有給他回應,失神的葉絨烏黑的瞳孔裡一片茫然,回家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忽然就想起了那個櫻花樹旁的荒涼院落,那種毫無人氣的地方,他為什麼會對回去那麼執着?
明明他在哪裡其實沒什麼分别,隻有一個人的他,走到哪裡哪裡就是他的家啊。那麼,他要回去做什麼呢?他又為什麼,那麼執着的想要回去呢?就像沼澤裡腐爛泥水中不短冒起的泡泡,葉絨心裡此時無解的問題不停的翻動,在茫然中生出細細小小的不平靜。
他早已失去了可以親近挂念的人,有所交集的值得不舍的朋友在那個世界裡亦是寥寥無幾,可是不舍隻有幾分,反而是在這個不知道最終是真是假的世界裡,卻有着那麼多的回憶,和難以割舍。他答應了一個外星人要照顧好他的妹妹,克裡斯瑪雅,他答應了瑪雅兩個人成為珍重的朋友,他似乎要複蘇的噩夢在這裡得到了“解藥”,他曾經得不到的溫暖在這裡都能得到,那麼多的記憶,那麼多的美好,原來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竟然已經試探着要在這裡紮根生長了嗎?真的,如此容易嗎······
被載到戰場附近的時候野瑞也沒有空閑的時間去關照他了,索性就把葉絨丢在車子裡,急急忙忙的接受宗方指揮的命令去接手任務。葉絨氣息陰沉的在車子裡坐了會兒,然後下了車,看着怪獸所在的方向思考人生。
錯亂時空被帶到陸地上來的海船壯觀到生出一種夢幻感,但是那些被崩亂的亂流攪碎帶走的房屋和生命也讓人心慌意亂的感到恐懼無措,時間和空間,這些從來都不是凡人可以抵擋的,就連見證都是一場災難。
但是對于那些在過去覆滅的人和物,這又是一場難得的新生的旅程,真是詭異的矛盾。
在戰機控制不住怪獸的時候迪迦終于還是出來鎮場子了。葉絨第一時間張開了嘴巴,但是他發不出聲音,是否真的能回去他并不确定,而是否真的想回去他仍舊沒有想清,是阻止還是放棄?若是放棄了,他是否還能等到這麼一個哪怕希望渺茫的機會?他該怎麼辦?
比起以往迪迦的力氣和速度等各方面都增長了一些,但同時他的戰鬥也收斂了許多,雖然稍微拖沓了點兒,但是下手更加幹脆利落,而且不那麼血腥到要打馬賽克了。礙于友方的資料提供不那麼給力,迪迦也做不到知己知彼,所以還是在怪獸的角上吃了虧,當迪迦的身上被攻擊帶出一串火花的時候,葉絨突然就感覺心悸了一瞬。
被連環攻擊的迪迦使不上力氣,但還是拼命地阻擋着怪獸的逃離,葉絨又聽到很多很多為他加油打氣的聲音和發自心底的呐喊從四面八方而來,在他的耳邊回蕩。
葉絨歪了歪腦袋,黑漆漆的大眼睛在陽光的背面呈現出啞色的質感,他看着狼狽的拖着怪獸的迪迦,一縷随風而起的發絲被切斷在空氣裡,化成點點細碎的光芒消失在不可知的空間。
迪迦拖的很痛苦,但好在經過葉絨開解的野瑞這次攻擊利落,一下就擊碎了怪獸攻擊的角,一擊雙殺,十分漂亮。于是緩過短暫的痛苦後迪迦惱怒的暴揍了怪獸一頓,有一種大快人心的暴力美,不過卻收斂的恰到好處,沒有造成很血腥的傷口,直到他出了氣,才閃着紅燈把怪獸甩到了高高的天空上,炸成一朵詭異美麗的煙花,然後落下來一大片的黑色灰塵,沒有血液和屍體碎塊,很完美。
當煙花的灰塵落下的時候,葉絨的心裡是一片塵埃落定的安穩感,他沉默的看着這個已然消逝的奇怪煙花,最後彎了彎眼角,轉身離開。
“果然,不是屬于我的機會呐。”
都說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但是并不是随時都可以碰到屬于自己的那個機會,因而,這世間有太多事情隻能順其自然。萬幸的是,盡管他現在尚未理清自己的去留,但他有足夠的時間去等待。
碎掉的建築隻能再重新修整,幸運的是離開的生命都安穩歸來,而被帶來的事物也會歸去。在散落的煙灰和崩碎成塵埃的穿越時空的事物不遠的公園裡,手冢百合消失在來往歡呼的人流裡沒留下一絲痕迹,除了某個例外的人的心裡。
懷抱着見上最後一面的期待,野瑞在任務結束後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兩人分離的地方,但是找遍了整個公園,最後也隻能在落日昏黃的餘晖裡失落又遺憾的歎息。
他和那個女孩兒,終究還是有緣無分。
野瑞坐在公園布置的石頭裝飾上,緩解着自己心中酸澀怅然的失落感,他盯着地面發了會兒呆,忽然跳起來跑回家,在堆滿雜物的倉庫裡翻出一個銀色的小盒子,然後從裡面找出了一個造型簡單的懷表挂件。
打開橢圓形的吊墜,裡面是一個正在微笑着的少女,形容五官都眼熟至極。
“這麼沒精神,笑一笑好不好?/這麼沒精神,笑一笑好不好?”
同樣的一句話,他曾對吊墜裡的少女說過,也曾經有那麼一個活潑的老婆婆對曾經的他說過。而同一個吊墜,他送給了年少的少女,又被老去的女孩兒送回了他的身邊,原來,他們是那麼有緣。
想到平安歸去的手冢百合,野瑞不由得開懷而笑,他咧開嘴角,也想起了米斯忒魯在車上同他說的話“……雖然不是所有的少女都會變成白發蒼蒼的老婆婆,但是所有的老婆婆曾經也都是青春活潑的少女呀……”
“但是,老婆婆也有活潑的,而且,還有些可愛呢。”
野瑞悄悄地嘀咕了一句,心滿意足的收起了手中經曆奇特的吊墜。
時間偶爾也會送給人們一些特别的禮物,能不能抓住那份兒短暫的快樂,就看你是否願意将它收進回憶裡,便總也不會找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