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厚的手掌貼在胸膛上給予他沉重的擠壓感,明明沒有用力,卻像無法掀翻的大山,锢緊擴張的肺葉,更壓得他胸骨下的那顆心奮力躍動起來,像是感受到惡意,在拼命掙紮。
“唔。”
葉絨意味不明的發出一聲低吟,把相對柔軟細弱的手掌覆蓋在他骨感分明的指節上:“正木,我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你一直想要的是什麼?”
是他将人拉入夥的不錯,可他抛出的餌料,早在齊傑拉盛放的時候就過期失效了,他感受到他在改變,可他看不懂,他變了什麼,想要什麼。
統治?那是中二病的年輕人才會想的事。
屠戮?正木敬吾可不像是什麼生理或者心理變态的樣子。
拯救嗎?從始至終,他對迪迦的惡感可都如此鮮明。
掌心裡砰砰的躍動如此鮮活,手背上溫熱的觸感也異常的柔軟,這一刻他又像是被圈進牢籠的俘虜,無端的驚慌失措。
可他向來冷靜,五官的表演從不出錯:“我想要的,是不一樣的......一切。”
貼近耳廓的濕熱讓人有點兒難受,葉絨舔了舔唇,後撤的上身與正木敬吾面對面,大而圓的眼睛望着他,不輕不重地拍掉了他粗糙的手掌,宛如抱怨的歎息卻并沒有多少抗拒的意味:“你可真貪心啊。”
正木敬吾看着他,唇角微揚,眼眸裡盤旋着絲絲躁意:“你不也是一樣?”
在隻放得下一個英雄的‘盒子’裡偏要塞進去第二個,既然敢想,那就要承擔的起。
他們彼此都明白他所讨要的是多緻命的東西,無論對誰,也許他并不知道那個東西是否在他掌下,但很幸運的,葉絨已然習慣有一顆要命的心髒,那會顯得他和普通人無比的相近。
“哼。” 葉絨鬧脾氣似的發出一聲鼻音,大眼翻起一片白:“我這叫有備無患。”
或者說未雨綢缪更合适。
“呵,這可不是我的想法。”
躲在别人的身後,那是他永遠無法妥協的。
葉絨用指尖戳了戳那個冷冰冰的東西,無所謂地瞥了他一眼:“你的東西,自然随你。”
反正,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可不是他,人的心裡有沒有爛掉某人比他更清楚,況且,他想的可從來都不是制造什麼救世主,他隻是想……
“要幫忙嗎?”
正木敬吾的視線落在他的胸前,充滿探索欲的目光壓下了那絲異常,明确地彰顯着他對你胸腔裡的東西很感興趣。
葉絨把那塊兒金屬握進手裡,冷冰冰的不僅沉重,還有點兒硌手。
“不必了,我搞得定。”
不過是,一點兒能量源,而已。
就那麼當着正木敬吾的面,葉絨胸前的布料冒出一股青煙,而後在炸開的熱浪裡煙消雲散。
巴掌大的洞周圍是烤焦的化纖,和緊挨着的不知道怎麼與光芒拼接的肌膚貼在一起,又互不粘連。
他對自身的變化,愈發的得心應手了。
正木敬吾的眼睛仿佛夜行動物一樣亮起來,緊盯着變化的人像盯住了獵物。
葉絨撕開礙事兒的破衣服,單薄的身軀已經有了緊實的肌肉覆蓋,他眼看着自己的手掌探進那片灼熱的光芒裡,然後臉色一分比一分難看地注視着它在裡面翻攪。
手掌在内裡摸索了一會兒,最後在驟然降溫的空氣裡,掏出一塊兒不過龍眼大小的金黃色,泛着點兒微微藍意的,亮光刺目,溫度燙到空氣都扭曲的球體……的碎塊兒。
刺眼的球體一角被葉絨捏着,控制着溫度飛快地塞進那個冷冰冰的鐵殼子裡,當冰冷的鐵殼閉緊所有的縫隙,那銀灰色的金屬表面流光溢彩,宛如被注入了靈魂,賦予了生命。
正木敬吾迫不及待的從他手裡拿過那個屬于他的變身器,掌心仿佛擁有生命一般的溫度順着神經線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控制不住地,整個人都在顫栗。
“你……”
細弱的氣聲鑽進耳朵,正木敬吾大夢初醒地去看為他完成這最後一步奇迹的主角,脊背上瞬間爬滿冷汗。
原本充滿朝氣的臉已經失去所有血色,那雙無人能夠反駁其美麗的大眼睛眼睑低垂,身軀上的熱度降到可怕的低溫,如果不是人還站在那兒,正木敬吾都感覺他正在面對的是一句屍體,而不是活人。
葉絨已經沒有力氣去撐開沉重的眼皮了,幾乎沒有溫度的身體晃了晃,在倒下去的那一瞬間,他還是執着地吐出了那一句無力卻還能帶着些幸災樂禍的話:“你完蛋了。”
【咚——】
耳朵完全收錄了那句氣若遊絲的話,正木敬吾迅速伸手把倒下的人撈住,已經有所預料的心還是随着沉重的機器聲和驟然陷入黑暗的一切猛地跳動了一下。
懷裡抱着輕飄飄的人,正木敬吾皺着眉電力完全癱瘓的設備,鎮定地站在原地等着備用電源的啟動。
大概三四分鐘的時間,滴滴滴的提示音由遠及近地點過每一個設備,随着一塊塊幽藍色的屏幕啟動,整個房間也很快被拉進喧嚣的光線籠罩之中。
正木敬吾低頭看了一眼蒼白得像瓷偶一樣的人,眼睑低垂,那張總是容易出現壞笑的嘴巴抿成細線。
半晌,他還沒忘記自己聽到的話,喃喃地咬牙切齒:“你個小混蛋。”
總能一張嘴戳破别人對你所有的心動,真該把這張嘴給縫起來!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次絕對完蛋了。
之前的資料裡他對于葉絨的能量損耗極限基本有了估測,沒有觸及核心的大量損耗都能讓這孩子沉睡那麼久,這次他的實驗完成後小家夥陷入長久的沉睡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來找他的人還不回去還變成這幅鬼樣子,他怎麼可能逃得過去!
但是他知道是一回事兒,被當事人同時也是參與者張嘴嘲笑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兒。
唉,活着可真難啊。
正木敬吾一邊歎着氣,一邊小心地将人攏進懷裡,抱着這個燙手山芋往上去。
微弱的地殼震動時不時地從遠處傳來,當把人放到客廳沙發後終于抽出空隙瞧見新聞推送的消息,正木敬吾瞧着畫面上拽着電纜當果凍吸吸的巨型大猩猩,再次低咒每次和葉絨碰面總是沒有好事情。
裡裡外外的收拾好自己這邊兒的問題,正木敬吾想了想,把那個新鮮出爐的變身器藏到葉絨身上,便心情沉重地帶着人事不省的葉絨去投案自首。
其實他當然可以帶着人跑得遠遠的,正在處理怪獸問題的勝利隊現在根本沒有時間注意他,但是背井離鄉地逃亡生活不管有多久可完全不被包含在他所有人生規劃的任何一條線裡。
況且以他本身的價值,在小混蛋醒過來之前他完全可以給自己争取到合适的監禁環境,而當人清醒過來後,他便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不會有絲毫的影響。
所以,比起外逃,被控制監管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長着六隻尖角的白面猩猩在城市中的破壞力大到人們難以承受,而這隻變異的猩猩它還吃電,那巨大的損失和影響在夜色裡尤其的直觀:本該燈火通明的城市現在被黑暗吞掉一大片。
正木敬吾載着昏迷的葉絨繞着那隻怪獸向着勝利隊前進,剛得到變身器的他卻鎮定的沒有嘗試變身實驗一下的念頭,隻是聽着滿天飛的那一句‘臭人類去死吧’,再一次無奈又煩躁地鄙棄自己的同胞,可他也隻是在心底鄙視那麼一下,僅此而已。
變異的猩猩消失在燃燒的大火裡,收隊後還要派人緊急處理災後的危險區,當正木敬吾郁悶地到訪TPC時,基地裡的勝利隊和幾位專員還在開會。
會議的效果很明顯,他們已經很明顯地意識到,這次出現的怪獸仍然是他們自己造的孽,沒有被清理幹淨的艾勃隆細胞實驗,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給人類帶來大麻煩了。
居間惠和幾位研究型人員脫不開身,來接人的就隻好是大古和麗娜。
“怎麼回事?!”
遠遠地就瞅見被抱在懷裡人事不知的小朋友,再一看抱人的那張熟悉到肌肉酸疼的臉,本就為怪獸而煩惱的大古心弦緊繃,趕緊跑過去接住,感受到懷裡低到不正常的溫度,大古伸手摸着葉絨的額頭,腦殼都要炸了。
麗娜不認得正木敬吾,但是再怎麼葉絨有意見她還是擔憂起來,感受到大古對人的敵意和防備,麗娜警惕地第一時間拔出槍對準了正木敬吾:“你是什麼人?”
正木敬吾抱着胳膊直歎氣,他覺得今天一天都快把他一輩子的氣都歎完了。
“我和米斯忒魯是朋友,隻是實驗出了點意外,他大概要沉睡很久。”
“麗娜,你先看好他,我送米斯忒魯去治療。”
大古抱緊懷裡冷到他心涼的人,非常想逼問正木敬吾到底做了什麼,但是事分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同伴的生命問題,便隻好囑咐了麗娜一句,着急忙慌地狂奔向治療室。
麗娜點點頭,冷着臉盯緊了正木敬吾:“大古你快去吧,我會通知隊長他們的。”
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人,居然敢動他們的人還送上門來,找死。
被提前通知到的丹後博士已經做好了準備,在接到葉絨後非常順暢地就做完了一整套的檢查,然後給他挂上了營養液。
得到隻是能量嚴重虧損結果的大古将手按在葉絨的脖頸間感受着指尖下泛着涼意的肌膚和血管微弱的搏動,空出的左手緊握着,閉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猛然轉身離去,背影匆匆。
“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但是不管是什麼你都逃不掉,既然到了這裡,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和正木敬吾對峙着的麗娜一邊警告着他,一邊拿出通訊器聯系居間惠。
會議當然很重要,但是同伴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什麼?!”
接到通知的居間惠猛地站起來,身後的座椅都被帶開向後推了一大截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焦的居間惠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選擇暫時中止會議:“抱歉,這次的會議暫時結束,崛井,你繼續和他們讨論,盡快研究出對付怪獸的武器,我需要暫時離開一下,指揮,你跟我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