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
在這個世界上,好像一切都可以被時光這樣東西來沖刷,直到它失去原本的顔色。
無論失去了誰,這個世界依然在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地向前運轉。不知不覺,距離殺死鬼舞辻無慘的那個夜晚,已經過去了七個年頭。
夕陽之下,繼國緣一坐在房屋前的空地上,手裡拿着藤條,靈活地編織用來承裝東西的籃子。在他的身後,詩推開了廚房的窗,看着他嗔怪道:“怎麼不搬一把凳子?不要直接坐在地上。”
聞言,繼國緣一轉過頭,語氣溫和地說:“剛剛忘記了。”
詩從窗口探出的頭退了回去,女人的臉從窗前消失。
過了沒一會,屋門被打開了,穿着幹淨的小女孩舉着一個小凳子,磕磕絆絆地走了出來:“爸爸……坐!”
繼國緣一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伸長手臂接過了小孩手裡的凳子。因為手指沾了灰塵,他用手背輕輕蹭了蹭小孩圓鼓鼓的臉頰。
“謝謝。”繼國緣一說道,“辛苦了。”
“不客氣。”哪怕努力壓制自己被感謝的開心,女孩依然忍不住昂起了小小的腦袋。
“繁星!”屋裡,傳來了詩的呼喚,“來吃一些和果子嗎?”
“來了!”繼國繁星頓時邁着小短腿“噔噔”地往回跑過去。
看着她風風火火的腳步,繼國緣一忍不住囑咐道:“慢點。”
初秋的風有着些微的涼爽,就着太陽的餘晖,一家人在院中擺開了矮桌進餐。
年幼的繼國繁星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問題,而詩總是不厭其煩地将每個問題都一一回答清楚。
繼國緣一在旁邊安靜地用餐,眸光溫柔地看着妻女的互動。
在離開了鬼殺隊之後,他與詩便一直定居在了這裡。他回到了年少時候每日去田間種地的時光,不忙的時候便做一些木工的零活,而詩則是成為了一名醫女,每一個星期都有一半的時間會翻過山去鎮上行醫。
晚餐過後,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一家人一起收拾碗筷和桌椅。
對于這個時代的普通人來說,燭火珍貴,而繼國緣一與詩也都不是鋪張浪費的人。每逢夜幕降臨不久,詩便會趕着女兒去休息。
深夜間,不知為何,繼國緣一有些輾轉難眠。為了防止打擾妻女,他便起身來到了院子裡。
夜幕深重卻晴朗,群星璀璨,明月高懸,于是晚間的光線雖暗但卻将整個院子照得很清楚。
繼國緣一從地面上撿起了一根樹枝,身體便随着慣性使出了當年日之呼吸的第一式“圓舞”,緊接着便是第二式,第三式,如同一連串渾然天成的舞蹈。
即使許久不曾拿起過刀劍,此刻的樹枝卻像是被賦予了靈性。
他這樣做着,腦海之中便一幕幕回放起了當年在鬼殺隊之中的生活。過了這麼多年,他或許已經放下了,但是卻永遠都無法割舍過去的記憶。
每當在晴朗的夜晚擡起頭,他便會想起他的弟弟繼國神理。世人都說他是卓越的天才,可是這樣的他當年卻并未能留住自己的親人。
他甚至從來都沒有發覺,當初珠世與神理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做出那樣的計劃。
繼國緣一并不想做一個天才,隻想要能夠守護自己身邊的每一個親人。
但他并沒有做到這件事。
如果神理還在,想必也如同夜空的繁星一樣熠熠生輝。
日之呼吸的所有招式最終被收起,繼國緣一丢掉了手中的樹枝,隻覺得有些怅然。即使自诩放下,現在他回想起來内心依然會有波瀾。而放不下的人,并不隻是他一個……
“爸爸……”是小孩子刻意放低的聲音。
聽到聲響,繼國緣一回過頭,便看到自己的女兒鬼鬼祟祟地從門後探出身子,露出來的腳丫甚至沒有穿鞋。
“你怎麼不睡呀?”她天真地望着他。
在孩子的注視中,繼國緣一大踏步上前,彎腰将女兒從地面上抱起來:“現在就休息。”
他與詩一起為女兒取名字叫繁星。兩人都知道,當年神理腰間總是挂着星星點綴的禦守。
希望繁星無憂無慮,永遠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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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見神理睜開了眼睛。
他猝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夢中心髒爆裂與經脈盡斷的幻覺如同潮水般自他的感官上褪去。
過了兩秒,他才動了動嘴唇,發出了一聲疑問:“阿治,你怎麼會在這裡?”
此刻,在他面前的地闆上正躺着一位紅圍巾的男人,他筆直地躺在那裡,兩手搭在腰間,閉着眼睛神色很安詳。